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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主任沒有安排李敏跟那傷者去做腦CT檢查,一個是怕打架的人當中還有其他的傷者。再一個就是等腦CT檢查的結果。萬一有需要做開顱手術的,就今晚值班這些年輕大夫,李敏得獨當一面。
至於被銬在一起的那些人,他檢查一遍後,發現剩下都是一些皮外傷的。
現在傳回來的消息,有顱骨骨折的。他立即對李敏說:「給傷者辦住院。」
然後又對那些人說:「這個腦袋受傷的是誰打的,你們趕緊掏錢給他辦住院手續。我跟你們說不要存有僥倖的心理,腦袋的受傷會要命的。」
剛才還笑話別人大過年的要掏醫藥費的人,現在輪到他們掏錢出來了。一個個雖是百般不情願,但還是把身上帶著的所有錢都掏了出來。五六個大男人,加起來還沒湊到2000塊錢。這時去做腦CT檢查的那個傷者被推了回來。
李敏趕緊抽出一張長期醫囑單先下醫囑,然後打電話通知門診給傷者辦住院手續。
梁主任便在同意將某人收入院的便籤條上簽名,他嘴裡叨叨著:「你說你們這兒過年的,都還是親戚,不是堂兄弟就是表兄弟,現在2個住院的了。唉,你說你們這些年輕人啊,這不是沒事兒找事兒嘛。」
與這個受傷者是一夥的,站出來一個小伙子,他對警察說:「警察,那是我親哥,我去給他辦住院手續,麻煩你給我解開手銬。」
警察問過受傷的那個,證明其所言非虛,就給他解開了手銬。警告他說:「要是敢跑,處罰加倍。」
「是是是。我不跑,我跑什麼啊。我沒拿刀砍人 捅人,也沒那東西砸人的。」
「你就把保安鼻子打出血了是不是?」
「沒有,沒有,那不是我打的。我向MAO主席保證我沒有。」
「扯什麼犢子呢。趕緊繳費去。」
那人竄到梁主任跟前,拿了便條和那兩千來塊錢就往門口走。走了幾步又回頭說:「李大夫,你先給我哥用藥行不?我馬上就回來。」
「你快點兒去。這邊還得給他做別的檢查呢。」梁主任敦促那小伙子一句,等那小伙子如同狼攆了一樣跑了,他回頭對李敏說:「小李,我去手術室看看,這病房交給你。小王,你幫著小李照應一點兒。普外那邊,小王你多上點兒心看著。」
「是。」倆人趕緊答應了。
然後梁主任又對警察說:「該收入醫院的已經住院了。剩下這些你們按程序處理吧。」
幾個警察立即就吆喝起來:「起來,都起來,跟我們走了。好好的不想在家過年,不想吃大魚大肉,都到我們那兒吃免費的窩窩頭去。」
*
快小半夜了,李敏在十一樓的護士辦公室等回來梁主任一行人。腹部受傷的患者挺倒霉的,水果刀扎傷了小腸的一處血管,雖然不是較大的動脈血管,但是其供血的那段腸管,大約有四五十厘米還是切除了。
這患者回來了,其父母親等親屬也到了。在他們的叨叨中,李敏聽明白這家人相處的模式——兄妹幾個基本都生男孩子,表兄弟 堂兄弟一大堆,從小相互間就拳頭 撇子說話,今天這幾個一夥,明天很可能又重新,就這麼打著長大的。
但是這回可能的動遷,留在老頭身邊的閨女,得知自己有份分房子,便立即全家搬離了。剩下的那一間房,讓他們這些兄弟去爭,誰贏了便歸誰。
瞧瞧,做長輩的人都對孩子打架是這樣的見怪不怪的態度,還怪他們的孩子(儘管已經是成人了),從家裡打到醫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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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四,唐書記提前兩三分鐘到了省院的招待所。三層的白磚小樓,如今被十七層擋了不少光。在這裡工作的人,也都是考進來的醫院家屬,歸後勤管的。
「唐書記。」秦處長提前十五分鐘到的。盧幹事才被他打發走去處理死者的後事。他已經與值班的服務員問清了老太太這兩天的情況。
「老秦,等久了?」
「沒,我也是剛到。這還沒到時間呢。咱們是上樓看看,還是將人請到小會議室?」
「上樓去吧。跟工會陪著的同志打招呼了嗎?」
「昨晚我有打過電話了。小盧也過來給她們送過水果。我讓小盧去殯葬的地方,看看給死者買裝殮的衣服。先穿戴起來,省得老太太提出要看的時候沒個準備。」
唐書記對秦處長的安排很滿意。「那好,咱們這就上去吧。」她邊走邊問:「老太太情緒怎麼樣?」
「還算穩定吧。這麼大的年紀了,也夠她難的。他們那幾個兒女,有還不如沒有。」秦處長說著話,臉上添上了一點兒憂憤。「這人啊,沒教好孩子,可不到了晚年就現世報了。」
唐書記笑著點點頭,沒有接話。
倆人敲門,工會負責陪同的女幹事過來開門。她這兩天時時刻刻都不離身地陪著老太太,生怕老太太出了什麼事兒,簡直可以說是睡覺都要睜開一隻眼睛。其憔悴的臉色,讓唐書記吃了一驚。
「唐書記 秦處長。」工會張幹事見到他倆很高興。有人來自己就能歇息一會兒了。
老太太是見過秦處長的,一聽這來個放在秦處長前面的書記,她立即就緊張地站起來。
「大娘,你不用緊張,坐,快坐下咱們好說說話兒。」唐書記的態度很熱忱。
老太太忐忑不安地坐下了。看看秦處長再看看張幹事,眼神就是不敢與唐書記相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