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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宇張嘴想說話,楊大夫拽著他的胳膊使勁將身體的重量壓過去,壓得楊宇差點兒跪倒。這動作不僅把楊宇他想說的話壓回去肚子裡了,也把楊麗的注意力重新拉回到要打轉兒的平車上。
能被派到電梯口的保安,腦子都是好使的。這倆人立即提得被打懵的嚴老爺子腳不沾地。仨人如風一樣進去了廁所那邊的辦公室,那是保安 電梯工 衛生員平時休息的地方。
辦公室里有不少人在。
「這是怎麼了?」一個看上去是負責人模樣,發話問帶人進來的保安。
一個說:「這老頭不知發什麼瘋,一巴掌把內科羅主任打趴下了。」
另一個說:「趕緊去個人,把電梯那兒打掃一下。楊大夫被他打吐了。」
想看熱鬧的衛生員立即站起來,電梯間可是她分管的責任地段,任何髒 亂都要扣她的獎金。
*
派出所里的羅老爺子,正在看自己反應的問題記錄。他盡力伸展手臂,脖子後仰,以圖把記錄上的內容看清楚。看了很久,他才掏出鋼筆,慢慢旋轉筆帽,在指定地方簽上自己的名字。
「老爺子,你這字寫得可好啊。」負責記錄的儼然就是問楊麗姓名的那警察。
「童子功。一天十頁大字,寫不好就打手板,換誰這麼打,也都能練出一筆好字了。」老羅頭不以為然地笑笑。
「那我是打得少 打得輕了?」那年輕警察自我調侃一句,然後問羅老爺子:「羅大爺,你說我現在開始練字,能練出你這字的三分 五分不?」
「能啊。你真能煞下心練字,下班以後可以去我家。這兒是我家的地址,我一天在家也沒什麼事兒,就是看看電視寫寫畫畫而已。我跟你說我以前當老師的時候,就稀罕學生好學。不論多大年紀,開始學習就不晚。」
「羅老師!」小警察就給羅老爺子敬禮:「以後要麻煩你了。」
「不客氣,儘管來了。」
羅老爺子往外走,小警察跟在後面。他將人送到門口,裡面追出來一個內勤女警說:「劉衛武,指導員讓你出警去省院。」
「省院又怎麼地了,指導員?」小警察把腰上的皮帶緊緊,跟著裡間出來的指導員往警車那兒去。「就咱們倆?」
「嗯。嚴家的那老頭把人打了。省院保衛處指明要我們去接人。咱倆夠用了。」
「他這是把省城當他家啦。那個,這回他打的誰啊?」
「楊大夫他現任媳婦。是內科羅主任。」
「艹,兒子兒媳婦都進來了,他還不消停。才羅主任家的老爺子過來要求嚴懲打人幫凶。不能放過傷害他女婿的人呢。那老頭挺能講的,剛才給我講了一大套的道理。說老嚴頭年過七十,但智力和精神正常,是完全行為能力人。聽說他以前還是什麼幹部,建議我們發函調查老嚴頭的黨籍。
說他犯錯 犯罪,就是倚老賣老裝糊塗。真要是人老糊塗了,他怎麼不打自己的兒子,卻打別人的兒子 別人的女婿。說楊大夫被打離不開對他負有贍養責任的兒女挑唆。嗯,主要是說如果不是他兒子按著楊大夫,他個老頭蹦高跳也打不著自己女婿的。」
「你信他這話?」
「有什麼不信的啊。羅老師沒說錯他啊。他要倚老賣老裝糊塗,那就是他兒子挑唆了。他們父子要不認挑唆的名頭,那就是合謀尋恤滋事了。」
指導員笑笑說:「他啊,他是一點兒也沒糊塗。他是捏著咱們一般不會把上歲數的人怎麼地。不過羅家出面要嚴懲打人幫凶也好,倒省得楊大夫兒子 女兒為難了。」
「可他又在醫院又打人羅主任幹什麼?」
「天知道了。」
……
派出所距離省院沒幾步路遠,但開車的話就不是很順,來回要過馬路,實際並沒有比走路快多少。這就導致了嚴老爺子面對省院保衛處處長和派出所來人的時候,有了從容的整理好自己說辭的時間。
「我要打的人是楊衛國。他對不起我閨女……」嚴老爺子把楊衛國下鄉開始,一直到去年夏天得知閨女離婚的事兒都嘚啵了一遍。
老爺子的大手去眼睛上抹了兩把。不管有沒有眼淚,保衛處處長和指導員交換目光,倆人已經達成共識,只要楊大夫沒大事兒,人民內部矛盾只能調節唄。
最後老爺子強調:「我是今早才得知楊衛國再婚的。我能不氣嗎?我們家對他千好萬好,結果他把我閨女閃到半道 把人憋屈出胃癌了……」
這半個多小時過去,在場的人都聽明白了,楊衛國楊大夫就是個忘恩負義的小人,最適合他的名字是陳世美。
可是劉衛武年輕啊,他脫口而出問的是:「當初在鄉下的時候,是楊大夫追求你閨女,還是你看著楊大夫長得好硬把人娶進門當女婿的?」
嚴老爺子帶著巴掌印子的臉漲紅了。他直著脖子說:「他楊衛國不願意,誰能綁著他不成?你問問他,兒女雙全的他,可是有人逼他了?他在公社中學教書的那些年,每天美了吧唧地騎車子上班,你們去調查調查,十里八鄉的那麼些群眾的眼睛都看過的。」
「老爺子啊,你是一點兒也不糊塗啊。」指導員幽幽地插了一句。「那你給我說說,你兒子按住楊大夫,是不是你出的主意?」
老爺子脖子一梗,道:「是我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