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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梁,」陳文強不敢移動自己的頭部 免得回頭還要重新找術野,他嘴裡抱怨:「這血管太脆了,根本不是40歲人的血管……」
梁主任看到撕裂的血管,心裡也犯難:術前反覆斟酌了好久 好容易確定了入路 挑選到這條直徑達到1.5mm要求的血管,難道就這樣放棄了?前面的游離可都是為了這條血管能做吻合的準備啊。
「換了會不會和這個一樣?」既然是血管脆,就可能是全脆,再換一根還未必有這樣的直徑,供血範圍等也要重新考慮……這根本就是華山一條路的事兒,沒的換之語,梁主任沒直接說。
陳文強的眉頭皺得能夾死蚊子了。「之前的檢測可沒發現他血管是這樣啊。」
「是啊。這樣的血管不閉塞,稍微激動點兒也是容易出血的。要不換小李試試?女孩子手輕。」
坐在一邊成木頭人的李敏簡直要嚇傻了,這是大腦中動脈哎!李主任你要不要這麼坑我啊?
陳文強卻立即說:「小李,你試試。在這針的對側做全層縫合一針。像吻合結腸-直腸殘端那樣做。」李主任的建議他下意識就照做。
李敏只好向器械護士要過直形持針器。在五倍的放大鏡下,直徑75um的縫合針,雖細小但也還看得清楚。她慢慢地用尖端只有1mm的鐘表鑷 把縫合針的後1/3遞到持針器張開的2mm小口裡夾好,然後她選擇了忽視陳文強對血管壁的牽引,採用穿過一端血管壁拉出縫合針及線 重新固定縫合針 再穿另一端的血管壁的做法。
等她把尼龍線完全拉到合適的位置,用打結鑷子完成操作,陳文強與她一樣做了長出氣的動作。如果是位置不好的血管,李敏這樣的吻合可以。可現在斷端對齊的血管這樣吻合,換個時候他就要罵人:想縫到猴年馬月啊!
然而這一針成功了,血管壁沒有撕裂!
梁主任在陳文強剪線後大讚一聲:「好!小李天生就是吃這碗飯的。」
「老陳,你昨晚是不是沒睡好?」李主任站在他的身後「提醒式」地問了一句。
「是沒怎麼睡。」陳文強有些不好意思。今天是第一次做這樣的新術式。他昨晚不該值夜班 或者說他該去婦產科值班室睡覺的。不對,他就不該替換舒文臣,該讓他三天三夜不休不眠地連軸轉?!
但接著李敏提高聲音喊他,讓他從這樣的那樣的不該里回過神。
縫完這一針,李敏就將空持針器遞還給器械護士:「老師,我手指……縫不了第二針。」
果然,李敏的右手食指在微微抽動。
「你這是太緊張了。放輕鬆些。就是再撕裂了,有我前面那一針在呢。」陳文強的嘴巴是這麼安慰李敏,但他還是自己接了持針器,緩慢堅定地全層一針縫合下去了。
一針成功!
認識到不是血管脆到不能吻合,而是自己心氣浮躁了。
「小李,把這邊緣修剪一下。」
「是。」直頭剪刀總長也是8厘米,剪刀刃頭卻只有5mm長,只能用前面的一半來修剪血管。這就意味著最多只能張開3mm。這些大小只有8厘米長 最多10厘米的顯微器械,看起來很適合李敏的手指拿捏,但她也只小心地張開2mm的大小,慢慢將撕裂的血管邊緣修齊整。
慢得陳文強心急到皺眉。但他想想還是縫合幾針後,交給李敏做進一步的吻合。「你像剛才那樣也可以,不怕慢,別撕裂就好。下一針的針距和我前面的針距要一樣。」
「好。」李敏接過持針器,這麼玲瓏的器械讓她感覺很趁手。縫合幾針後,她再度交回去。M的,太緊張了。這不是告訴自己當結腸-直腸殘端全層吻合就可以的。
倆人來回交替地吻合血管,麻醉周主任心裡為陳文強嘆息,果然是歲月不饒人啊,要是既往陳文強年輕的時候,哪怕一夜未睡,他也不會將這麼重要的地方讓別人縫上一針。
不對,那時候陳文強也沒有做神經外科的,他是第一次從南方回來才改將神經外科做專業的。
哼,這老小子運氣真好,換了別人不死也得被扒層皮,唯獨他來來回回南方北方地避禍——
自己嘴巴惹的禍!
*
最重要的血管吻合好,後面的腦膜翻轉 顳肌貼敷等雖有難度但壓力相對就小多了。但術中還要監測吻合後的血管是否通暢 吻合後的血流量 血流方向 腦電波等。
手術結束,李敏下意識看了一下時間,時間已經過去五個小時了。
「吻合花費的時間最多。這個術式是新術式,做多了就會快起來。」陳文強安慰李敏。
「是我不敢一針穿透血管壁。我太怕撕裂血管了。」李敏為自己拖慢手術進程抱憾。
「這樣怕點兒也好。」陳文強現在卻覺得李敏的謹慎是應該的。要是她在自己之後也撕裂了血管,則術前那麼多的準備可能就要被放棄 將被迫選擇第二套方案。
「咱們做神經外科的,就怕傻大膽,哪地兒不管什麼都敢上手,那是絕對不可以的。下回咱們試試直接將顱內顱外的血管吻合,我總覺得萬一顳淺動脈原供應區出現頭皮壞死是個麻煩。」
陳文強自己上手給患者做包紮,動作極其溫柔地放敷料,那樣子像對待他的心肝寶貝般仔細,嘴裡卻嘮嘮叨叨地說著手術的事兒。
李主任知道陳文強的秉性,見他這樣就知道他還沒有從這台手術中走出來。有梁主任陪著他哼哈地應答就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