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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怪你,都怪你,我玩得好好的你來搶。」
小小子被突然襲擊,立即哭起來,然後用手裡的布老虎還擊。「你個小丫頭片子,你敢打我。」
大嫂嘴上還說二嫂呢,「可別這麼說,我什麼時候打過你家閨女了。」就見自己兒子被打哭,她立即上前拉架。
她這拉架就有說法了。小姑娘的胳膊被掐,疼得小姑娘「嗷」的一聲,一頭撞到大伯娘的懷裡,嘴裡哭叫著:「媽——大娘掐我。」
二嫂自己打閨女,那是手下留了分寸的。別人掐自己閨女可不成……
潘志離家多年,既往只看到年齡相仿的倆侄女打架,偶爾會與大姐家的孩子動手,大哥和二哥家的倆小子也會滾到一起,還就沒看到過倆嫂子會撕巴到一塊的。
他站在門口,目瞪口呆,連拖鞋都忘了換,他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
潘志他媽媽使勁一拍桌子,喊道:「都給我住手,你們在家鬧不夠,還嫌不夠丟人,還鬧到老三這裡來啊。」
倆媳婦訕訕鬆了手。看著潘志都有點兒不好意思。
潘志也覺得不好意思,他算是明白嚴虹為什麼躲出去了。以嚴虹她們家在縣城的生活境況,她是不可能見到這樣的場面。
大嫂二嫂各自去哄自己哭聲震天的孩子。五馬分屍後的布老虎,甩出來的棉絮,被廳里的搖頭電扇吹得漫天飛舞。
「三啊,你看,唉,她們在家就是這麼鬧。我這一天天的,被吵得腦袋大。」潘志的母親還不到60歲,歲月的滄桑與她關係不大,她從來沒有下地幹過農活。她是因為長得好,才從農村嫁到鎮子上。潘志的長相就像了她。
「媽,你坐。你什麼時候到的?」
「昨天夜裡上的車,到了以後在火車站等到天亮,才敢坐車過來。」老太太見了兒子,心生歡喜,臉上全是慈祥和藹的笑容。「你媳婦兒說你上班做手術,中午不定能回來,媽就一直盼著你早點兒下班。怎麼又瘦了呢?」
「我爸他們知道你們來嗎?」潘志換好拖鞋,把他媽媽扶到大桌子那兒坐下,然後自己轉回對面坐下,然後順手把桌子上弄亂的書本整理了。
那些弄亂書本的事兒,是兒媳婦躲出去的直接原因。老太太看兒子一點點整理書本,臉上有一瞬間的不自然。
正哄孩子的大嫂立即說:「他三叔啊,孩子放假了,帶他們出來玩幾天。」
「是啊,又不是咱們小時候,家裡沒錢,去趟市里還得是結婚時候買衣裳。」二嫂跟著說了一句。
二嫂話裡有話。她結婚那年因為潘志上大學,潘家給老二娶媳婦花的錢比老大少。雖然後來補上了,到底是結婚時丟過面子的。
對二嫂這樣含沙射影的話,潘志不接。他轉頭對他媽媽說:「媽,我上班得給病人做手術,家裡這麼鬧,我休息不好。出事兒了我得去坐牢的。」
老太太立即變臉,再不是由著孫子、孫女吵鬧的模樣。她對倆媳婦說:「你倆管好孩子。再哭,誰哭誰馬上回家去。」
倆孩子沒事兒人一般,立即就都住嘴不哭了。
老太太轉向兒子說話:「我們就在這兒住幾天,然後就回去。」
潘志的大侄子立即喊道:「奶奶,你不是說我可以在省城讀書嗎?和城裡人一樣嗎?」
老太太尷尬,小心地看著潘志,搓著手哀求道:「老三啊,你出息了。你大哥家和二哥家這幾個孩子,媽也盼著他們能出息,省得以後就跟你大哥二哥一樣當泥瓦匠干體力活的。鎮子裡的小學不好、初中也不好,讓他們在你這兒念書好不好?媽按月給你錢,給他們出生活費,不叫你添錢。你幫幫你兄弟唄。啊?」
潘志看一眼廳里的孩子,再看一眼廳里的凌亂狀態。感情跟父親、大哥二哥說好的事情是沒用啊。他的心瞬間冷到冰點以下。這四個孩子,一個九月份上初中,兩個讀小學,然後二哥家的兒子才五歲,順利的話,自己要14年之後才算幫完兄弟。不對,弟弟家的還有一個孩子,今年才三歲……
沒道理倆哥哥都幫了,不幫這個弟弟。那自己的生活?
潘志沉默。
*
小艷推開廚房門問:「潘叔,現在吃飯嗎?」
小艷問了一句,然後就被廳里漫天飛舞的棉絮震呆住了。她走過去關了搖頭電扇,不想一直坐在不遠處搖撥浪鼓的小小子立即不幹了。
「打開。」
「你等我把這些棉花收好的。不然飄到飯菜上沒法吃了。」
「我不餓,先不吃飯,你打開。」
「媽,到點了,我該吃飯了。我累了一天了。我晚上還得學習呢。」
「那你先吃?」潘志媽媽笑笑說:「他們下午吃多了點心。」
「吃了什麼?」
「就那盒餅乾。怪好吃了。我們也嘗了幾塊。」老太太為孫子孫女遮掩。
一個鐵盒子。潘志順著他媽媽的手看過去。那是2.2磅的餅乾,Made in Ireland的牛奶巧克力餅乾。潘志特意頂著大日頭,跑去友誼商店給嚴虹買的,而嚴虹才只吃了幾塊。
現在餅乾桶歪倒在地板上,蓋子不知哪裡去的,空洞洞的鐵盒子朝潘志露出惡意的嘲諷——你昨天不是不吃嘛,現在沒有了!
潘志咬牙笑笑沒說話。他沒說自己嫌餅乾太貴沒捨得嘗味道。他也沒說給嚴虹買這個餅乾,是因為有人給李敏送了,嚴虹在李敏那兒嘗了一塊,回來跟自己念叨餅乾好吃。他更沒說這一盒子餅乾要多少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