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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主任笑笑, 不以為然道:「那是他們的臨床經驗還不夠。」
「你說的對。年輕人經驗不足。再一個也是因為咱們省院沒有泌尿外科, 小李要是多見一些泌尿繫結石導致的G-桿菌感染繼發的休克,她就不會堅持要做屍檢了。」
「陳院長, 你這話說的是偏心啊。」洪主任自覺明白了陳文強找自己談話的心思。他笑著打趣道:「你這明顯偏心你的學生。不過你放心,我不會為這事兒跟小李斤斤計較。就一個死亡討論, 本來就是允許參加者發表不同意見的。」
陳文強則笑著道:「那可不是我個人的學生, 那是你們醫大畢業的學生。老洪, 她見到你最初可是叫洪老師。而她前年見我的第一面, 叫我陳主任。叫了好幾個月的陳主任呢。」
洪主任嘿嘿一笑,打趣道:「陳院長,你這是為了個稱呼之詞醋了?我可知道李敏還叫謝遜謝老師呢,聽說謝遜是真教過她的。至於小李她叫我那聲洪老師是客情,我沒給她上過大課,也沒有教她任何東西,自然要她改口叫洪主任了。」
陳文強看著洪主任的表情,揣度著他的心思說道:「老洪,我跟你說句心裡話吧。今天的死亡討論,我是偏了小李。因為我想培養她。因為她在外科有一定的天賦 人又夠勤奮,主要是她對工作的態度夠認真。這樣的年輕大夫,也是你和我希望多看到的吧?」
「是啊。」洪主任點頭認同陳文強的話。「陳院長,如果ICU有這樣的苗子,我也願意培養。如果你要不反對的話,等小李再去ICU,我可就逮著什麼要問她什麼了。反正你不怕小李丟臉就好。她是常去ICU的。」
「不反對。我支持你。一個好大夫,光靠個人的努力太慢了,還得有我們這些引路人,還得有我們這些甘當人梯的去扶持。起碼二 三十年後,等咱們住進省院 住進ICU 的時候,才不會心裡干著急。你說是不是?」
洪主任失笑道:「也是。進了ICU就任人宰割了,沒可能爬起來指揮別人怎麼搶救自己。」
笑了一會兒,洪主任說道:「這患者肥胖,年齡也接近70歲了。其實就是不用屍檢,她的血管老化,脂肪沉積也會比同年齡組的老人要高。從這個角度講,小李的直覺判斷還是不錯,原有基礎疾病的立論能站住腳。她的考慮也不能說完全錯誤。」
陳文強明白洪主任的意思,嘴裡還是說實話道:「小李畢業就在外科,工作時間短,見過的病例有限。她這個主任,與關嵐 謝遜一樣,都是從科室工作的角度提起來的。從根本上來說,經驗不足是他們的共同之處。」
洪主任也從心而說實話:「就小李單靠書本和內科的4個月實習,連內科住院醫都未必能勝任。但能在不知死者具體病情的條件下,讓自己立論站住腳,已經很不錯的了。剩下的經驗不足,多工作幾年,慢慢就累積夠了。」
達成共識,倆人間的氣氛更融洽。奔著陳文強來省院的洪主任,見陳文強遇事能考慮自己的心情,對他也就靠得更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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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喪了愛女的王大志王大夫,在家休息的那幾天裡,他努力地自舐傷口,將失女之痛埋在心底,五一後就和妻子汪秋雲一道恢復工作上班了。
孩子死了,但大人還得活下去,日子還要過下去,沒有那個可能繼續躲在家裡傷心。
為此,王大夫暗暗給自己鼓勁,就當是為了多賺點兒錢,早點兒把買房的欠債還清了——那可是挪用了汪秋雲前夫遺留的錢。
於是王大夫帶著他的傷心和決心,在青年節的那天回到了工作崗位。
的傷心,還不僅是因為失去愛女寶珠,還有隱隱約約的 他極力迴避的 關於兒子小志的擔憂。就在那天呵斥了小志幾句 小志被楊衛華接走以後,就再也沒有露面。
對兒子的掛念,讓他在3號的早晨去了實驗小學。可他卻遠遠地看到小志從楊衛華現任丈夫的車裡下來,挺高興地背著書包進校門了。
那一瞬間,他突然有一種這個兒子被奪走的不妙感覺湧上心頭,且那感覺再怎麼也驅趕不出腦海。那感覺似乎在無聲地提醒他,與楊衛華離婚後的這一年多時間裡,兒子與自己的親昵是美夢一場。
楊大夫想不明白,自己不過就是說了他幾句,他也沒有像自己小時候那樣挨打,他怎麼就跟自己記仇了呢……
這種患得患失的不安情緒也被他帶進工作里了。比如,恢復工作的第一個夜班,楊大夫就很輕易地發現了他的不妥。
「大王,你再這麼走神,你就回家休息算了。不然你早晚得出了醫療事故。」楊大夫扔了止血鉗子提醒他。
王大夫趕緊收攝心神,將全部的注意力放在手術台上。等下了手術台,他滿臉歉意地趕緊對楊大夫道歉:「老楊,剛才不是有意的啊。」
「因為你家小志嗎?小孩子過幾天就好了。」
「那個老楊,算了。」王大夫說了一半的話說不下去了, 3號早晨看到兒子興高采烈的樣子……「算了,當我沒這個兒子了。」
楊大夫以一種自嘲的語氣說:「兒女都是債。我兒子小宇,那天我問他跟老李的閨女處得怎麼樣,那個小混蛋,他居然轉身就跟老李的閨女黃了。」
王大夫震驚地張開嘴巴,用塞進去一個雞蛋去形容,都不算誇張的。他吶吶問道:「小宇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