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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的不說肝癌切除不說了,近的那個胰體尾癌,你摸著胸口問問自己,你做得下來嗎?你到底憑什麼和梁主任爭——憑你的學歷還是技術?」
王大夫的臉色就在女人的激憤話語裡變幻——白 紅 黑來回變。
「張正杰都知道抓緊機會去創傷外科,你比張正杰還強嗎?你最初為什麼要拒絕給陳文強做副手啊?樣樣還都得我爸給你講明白啊?就算創傷外科是沒掛牌的急診科病房,他一個工農兵大學生肯去做副主任,你用腳趾頭去想,也能想明白他可能是在謀求以後立個骨二。
你在醫大進修那麼久,難道不知道四病房和八病房是並駕齊驅的普外科?
算了,事到如今我還和你說這些有什麼用。」楊衛華抹一把就沒斷過的眼淚,停止了有損自己形象的 帶點兒歇斯底里的喊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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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王大夫看楊衛華對自己又喊又叫後開始哭,心裡莫名地落回底了。鬧一陣子 哭出來就好了,剩下的就是自己去哄哄,這事兒按照夫妻吵架的流程就走到結束的步驟了。可惜今天那最後一步是不能走的。
這麼想著,臉上就露出了平和的微笑,上前半步攬住楊衛華的腰,一邊對著楊衛華的耳朵說話,一邊把人帶離臥室現場:「衛華,我錯了,你再給我一個機會,我再不會了。」
楊衛華氣急敗壞地死命掙扎,對著男人又打又踹:「王大志,我告訴你咱倆沒可能了。你知不知道你今天和汪秋雲滾了床單,汪春艷明天就能讓我所有的同學都知道?然後她媽更會找去我媽那裡炫耀。你讓我在同學中 讓我爸媽在大院裡可怎麼再抬起頭?」
王大夫任憑妻子打罵,直到她力竭,才把人摟到沙發上坐下來,在她耳邊輕言細語地呢喃。
許久以後,女人平靜下來……
王大夫站起來說:「我這就回去科里與她好好說說,有她男人胃癌壓在那兒,她不會說出去的。」
楊衛華不置可否,只是眼淚好像流幹了,整個人木木的在發傻。王大夫交待了自己的去向,立即轉身大步出去了。就在鐵門的碰撞聲尚有餘韻的時候,電話鈴聲響了。
一聲接一聲的,好像沒人接起就會永遠這麼響下去似的。
女人挨不過去,終於把電話拿起來。「媽,是我。」她的聲音有些嘶啞。
……
「沒有。我剛才睡著了,忘記蓋東西,好像有點兒著涼了。」楊衛華抽抽鼻子。
……
楊衛華的臉色隨著母親的電話慢慢變得蒼白起來,她再也沒想到母親隔著電話線,就能猜測到 甚至說是看到了自己家發生的一切。
「媽,我不回家。」楊衛華的眼淚再度下來了。「憑什麼我的家要讓給別人啊。嗚嗚嗚。那還不夠汪春艷姐妹倆笑話我的。」
……
「好吧。」楊衛華頹然放下電話,心痛了一回 發泄了一氣,她本來已經準備將這事兒翻篇的,卻不由自主地 再次屈服於母親的「講道理」之下。
*
王大夫到科里就往小病室去,他想把汪秋雲找出來先透個話兒,讓她別把事情讓她姐姐知道了。卻不想小病室里擠滿了人。他回去辦公室換了白大衣再度過去時,卻見謝遜和李敏並肩出來了。
在王大夫眼裡,雖然謝遜這人沒比他小几歲,卻因為趕上好時候 是恢復高考的第一年就考上的醫大,畢業就分到了省院外科,他那時候的水平也沒比衛校醫士班畢業的自己高多少。
可等自己去醫專學習三年回來,他卻在臨床技能甩開了自己。更讓人生氣的是,等到後來和自己一起去醫大進修那兩年,醫大的那些主任和教授,給了他更多的上台機會……
回來能順利地得了普外副主任的位置,而自己卻在普外科連個站腳的位置都沒有。實打實是他王大治的眼中釘 絆腳石,誇張點兒就是他的「生死仇敵」。
謝遜早就心知肚明王大夫對副主任位置的惦記。也知道這人到現在仍是賊心不死。私底下沒少與柴主任笑話過王大夫的不知量力。連小學都沒好好呆在教室里讀幾年 正經大中專也都沒考上過 技術也沒比自己強的蠢貨,他哪來的底氣敢妄想普外科的主任呢!
但這些不妨礙他見到王大夫油然而生的好心情啊,尤其是才成功做了一例肝破裂的搶救。
笑著和王大夫打招呼:「大王,你怎麼這時候來了?」
「我過來有點事兒。你過來會診?」會診是王大夫能想到的最直接 最可能的原因。但是去今晚才開的小病室……
「不是會診。今晚我要住在你們創傷外科了。傍晚下大雨的時候收了一個摩托車肇事的,肝脾破裂。做了脾切術 肝臟左葉下段切除以及橫結腸修補術。我擔心他可能有腎臟的損傷,不得不看著。噢,對了,就是那陣子大雨還沒停的時候送來的。」
王大夫的就是臉色一變,這個交通肇事急診入院的患者王大夫是知道的。他在停雨後心滿意足回到門診的時候,聽說李敏帶著患者去手術室了。等他把那胃癌患者的所有手續都辦好 還往手術室打過電話,聽說是謝遜做術者,就沒過去看。
——肝脾破裂 肝段部分切除術啊,可遇不可求的手術啊!要不是汪秋雲鞋子壞了,自己就恰好能碰到的患者,這是李敏現在不敢碰的手術級別……
謝遜滿意地在王大夫的臉上看到錯失手術的懊喪後,還跟著往死里補刀:「那手術虧著李大夫能擔得起一助幫得上忙,不然我未必能夠拿得下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