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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那些年輕人順利地考上大學 來到咱們省院工作,總不如咱們這些見識過風雲的老不死們吃的苦頭多,怎麼急診病房就去不得了?再說那是苦頭嗎?那根本就沒法跟咱們參加過的巡回醫療 抗險救災比。是不是老梁?」石主任繼續勸。
「當然比不上了。真比起來,急診病房怕是天堂了。」梁主任的倔勁兒上來了,他氣哼哼地說了一句。
「是天堂給你!」向主任不理會石主任的勸解,突然盯住梁主任不讓份了。他轉著眼珠說:「老梁,急診科的壓力太大,我真的不如你。我也就勉強能擔得起你的普外科主任,咱倆換換?你來做這急診科的主任好不好?內外婦兒就沒有你不拿手的。」
「壓力大?你好意思說這話嗎?我老梁下放十幾年,你那急診科抵得上公社醫院『一窮二白』的壓力?你知道是什麼樣的一窮二白嗎?一窮是沒B超,二白是沒助手。
至於內外婦兒的拿手,誰他M的是生而知之!誰的拿手不是逼出來的。換換?你說得輕鬆。你以為你是老天爺的親兒子啊!我憑什麼要成全你,讓你一輩子泡在蜜罐里,啊?憑什麼?
哼!要我說你在省院也享受了半輩子的舒服日子,也該吃點苦頭了。」
向主任愕然地看著梁主任愣神。他好一會兒之後,才慢慢地將眼前人與三十年前的 年輕的梁惠儒重合在一起了。這樣說話的老梁,才是李廣生的親傳弟子;才是沒丟了與陳文強師出同門的風格。
陳文強不由自主地笑道:「老梁,院辦那些人要是聽到你這麼說話,絕對會說小李是你教的。行啦,老向,別說90年畢業的早晚都得去急診病房,外科的所有年輕大夫,除了咱們這幾個副主任醫師 科室的行政一把手,都得去急診輪半年。到時候讓你決定他們的去留。可好?」
「包括李敏?」向主任敲磚定角。
「副高以下你說了算。小李要是去急診病房前止步在主治醫師,你要留她我也不攔著你。」
「好!咱們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
等人都走了,梁主任消了心火對陳文強說:「老陳,你不應該答應老向,什麼主治醫以下的歸他決定去留。你這樣會讓他把小李和小金留在急診科的。」
石主任拍拍梁主任的肩膀說:「老梁,你是關心則亂了。老陳讓他倆晉了副高以後再去急診也可以的。那時候你讓老向留小金,他都不敢留的。」
「小金啊。他晉副高?我看起碼得6年呢。」
「六年你也沒退休的,你怕什麼!你還不趕緊預備了晉升正高?為你姑爺,你也得努力啊。」陳文強給梁主任打氣。
「那小李呢?小李你什麼計劃?」
「我那幾篇論文,小李都是第二作者。她論文有了,隨時可以考外語的啊。」
「今年再破格?」
陳文強搖頭:「揠苗助長。等看明後年吧。」
*
李敏和穆傑終於趕上了火車,不然還要再等一個多小時 才有下一趟的過路車。但由於是始發站,大多數的車廂已經滿員了。那個鐵路的工作人員問明穆傑他們的目的地,就是這趟直快的下一站,便將他倆交給在餐車的列車長。
列車長看起來也就三十多歲,很爽快地說:「行啊,你倆就在餐車這兒坐著吧。下站就到了的。」
穆傑掏錢補票:「我們趕時間,也沒來得及買票……不然也不好出站。」
拿著補到的車票,穆傑和李敏安坐下來。列車長出去巡查一遍後,回來看穆傑脫了軍大衣 露出來的制服肩章,便坐去他們的對面閒聊。
「你好福氣啊,現在的女孩子可不像幾十年前,願意找軍人了。就是我們這樣跑火車的,上24小時在家歇24小時,上48小時在家歇48小時找個本單位的對象還容易,要想找個外單位啊,人家都嫌棄抓不到人影的。」
「是啊。軍人就更難了。一年能在家的日子也不過就一個月的。回到家再怎麼想多干點兒,也還是對那十一個月不在家的日子有心無力。」
「你說的是。我現在跑短途了還好,以前跑去上海那條線,過去就是三 四十個小時。休息一天一夜,再往回來。要是遇上上一趟車的同志有生病的,我那時候年輕啊,奔兒都不打,就直接回程。又是三四十個小時。」
「那你可夠辛苦的了!」
「那時候為了入黨 當先進,再辛苦也願意啊。這不等我上年紀了,前幾年站里就把我換到短途當列車長了。那些偷奸耍滑的,就還在跑長途呢。」
「你看起來也沒比我大幾歲的,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怎麼就說自己上了年紀了。」
「老嘍,過這年都虛歲40了。」列車站感慨。「這一輩子的好年華,都在火車軲轆上骨碌過去了。我那時候跑長途,空下來想的就是到家好好抱抱孩子,多幫媳婦干點兒活。」
「你說的是。我這幾年不僅在外,還都在前線。之前我一個人,百無牽掛的。去年我就想我一定要活著回來,省城這兒還有個姑娘等著我呢。」穆傑握住李敏的手,百感交集的唏噓,不僅令李敏感動,列車長也感動了。
「大兄弟,你早說你是才從前線下來的啊。」列車長搓手,然後撕了一張紙,寫下一個電話號碼和姓名說:「以後不好買票,你打我們單位的這個電話,這是我們鐵路專門設的擁軍擁屬辦公室。真正的軍屬一般還不知道。大妹子到時候帶上證件 單位介紹信,再緊缺的車次,都會留幾張機動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