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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文強放緩和了聲音,指著早已經是一條線的心電監護儀,搖頭道:「沒辦法了。這早就是一條直線。」
「可是,可是他都送到你們醫院做手術了啊。怎麼還死了呢?」
「重度顱腦損傷,不是說開顱做了手術就沒事兒了。且從來就沒有進了醫院就不死人的說法。你也看到我們盡力了。節哀順變!」
隨著陳文強的節哀順變之語出口,家屬的哭聲陡然在病室里響起來。那哭聲令所有人都感到難受。這患者是上周日車禍死亡的第二例開顱術後的者,也是這次事故送入院搶救的傷者中死亡的第三人。
陳文強招呼人回辦公室,他對在辦公室等結果的李敏說:「小李,你回去吧。你們幾個都去吃飯了。」他把所有人都攆走了。
護士長小姜打電話讓太平間過來接死者。撂下電話,她問道:「陳院長,楊宇他媽媽的事兒你知道不?」
「知道。我在CT室看胡主任給他媽媽做的CT。」
「唉!她這人啊……平時看著挺招人恨的。可就癌症了,又讓人為她家那倆孩子覺得難受。陳院長,你說她那樣能吵能鬧的人,怎麼會胃癌呢?」小姜看著實習護士填寫死亡卡,就跟無處可去 坐在護士辦公室打發時間的陳文強聊天。
「憋屈的。凡是得癌症的,不是內向性格的,就是遇到鬱悶 憋屈而無法自拔的事兒了。離婚那件事兒對她的打擊太大了。她這些年鬧來鬧去的,不就是不想離婚嘛!」陳文強一針見血。
小姜連連點頭,說:「陳院長,是你說的這回事兒。但是她那麼鬧,換誰都厭煩。不想離婚最後也會離婚的。」
「命不好,趕上那個時代了。」陳文強感慨:「就跟所有在插隊當地結婚的知青是一樣的。早在知青大批返城的時候,他們的婚姻就已經名存實亡了。」
實習護士填寫好死亡卡,抬頭說道:「我們去食堂打飯,見過楊宇他媽媽,和他爸爸楊大夫一點兒都不配。那樣的兩個人怎麼能不離婚?還有楊宇也沒有他爸爸長得好。太生澀了。」
她那星星眼兒,讓小姜懵了一下。小姜抬手就點上她的腦門,用很瞧不起她眼光的語氣說:「你個小丫頭,你懂什麼。你要是喜歡那樣歲數的老男人,被騙死都沒有可憐你。你還是老實兒地去找年齡差不多的小伙子。
還有我告訴你可不能看臉選男人。你看眼科楊主任費了那麼大勁兒嫁給普外的王大夫,鬧得差點兒跟她家裡斷絕關係,最後不也是離婚了?不能看臉。你得找咱們院長這樣的。」
陳文強摸摸自己的臉,不滿意地問小姜:「我長得難看了?」
小姜笑嘻嘻地戳刀:「楊大夫父子倆 王大夫就是比你好看啊。」
「哼!長得好有什麼用!人品不行。」陳文強很不屑。「別把他們跟我比。」
護士小吳進來送盤鑰匙,她見陳文強不滿,立即開始拍馬屁。「就是。姜姐,你不能把那樣的人跟咱們陳院長比。要嫁人就得選我們陳院長這樣的,幾十年都把尹主任捧在手心裡。這樣的男人才值得嫁。」她最後那一句話撓到陳文強的心痒痒處,陳文強立即就眉開眼笑起來。
小吳接著問:「陳院長,楊宇他媽媽的手術好做不?」
陳文強搖頭,說:「這一年沒怎麼見著她,今天嚇了我一跳,簡直像座肉山。這在食堂工作吃飯不花錢還是怎麼地的,怎麼就撐成了那麼個模樣了?唉!什麼樣的胃也受不了那樣的超負荷工作啊。」
*
這時候普外科的梁主任和謝遜也沒走。楊宇趕在下班之前把他媽媽送進普外病房住院。他這才離開普外科兩周的時間,於情於理都還屬於人走茶未涼時期。
所以普外科的護士再不待見芬姐,護士長看在楊宇的份上,還是很客氣地問:「楊宇,你準備讓你媽歸誰管啊?」
「主任在不?」
「在。」護士長伸手拿電話。她撥去主任辦公室。「主任,楊宇他媽住院了,想住你的床,你過來啊。 」
楊宇拿著那CT 胃鏡 B超等檢查單子說:「我去主任辦公室看看。」
楊宇走到主任辦公室門口,正好梁主任帶著謝遜出來。梁主任見著楊宇就問:「你媽媽怎麼了?」
楊宇把手裡的檢查單遞上,用慌亂的語氣 忐忑不安地說了事情經過。
梁主任點點頭,把手裡看過的那些單子給謝遜看。他安慰楊宇說:「即便是胃癌,那也是早期,嘔血是因為潰瘍侵蝕了小血管。既然胃鏡看著沒有活動性出血,咱們就等病理回來再手術。」
「主任,咱們過去看看病人?讓楊宇也放心。回頭我催催老柴和博士,趕緊把病理報告給咱們。」謝遜經過梁主任的身傳言教,那種仰著下頜說話的習慣已經改得不怎麼明顯了。他這一句催病理科的暖心話,讓楊宇又紅了眼睛。
「走,過去看看。」梁主任打頭,謝遜掐著檢查報告進了護士辦公室。倆人瞬間都被芬姐龐大塊頭兒的身軀驚著了。
梁主任還能很好地掩飾自己的情緒,他問護士長:「安排好了?」
「嗯。放你那床了,楊宇,你送你媽媽去病房,3病室3床。」
楊宇勉強笑著謝過,招呼妹妹一起,把母親拉走了。
等他們母子三人走得不見了,謝遜終於緩過神來了,他皺著眉頭說:「主任,這胖成了這樣,這手術可不太好做啊。單術後腹部脂肪液化,就可能導致刀口不癒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