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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記得了。」
穆傑拿出急行軍的速度匆匆地往醫院走。他一路上暗暗後悔。早晨就發現敏敏有發熱了,可自己看她的精神頭尚好,居然沒再督促她測量體溫。自己真該死,當時應該讓她先量了體溫再去工作的。唉!他邊走邊後悔,絲毫沒留意到空中飄了雪花,也沒留意到對面過來的呂青。
「穆傑。」呂青叫住他。「去我們科嗎?」
「噢,是護士長啊。是去你們科的。敏敏又燒起來了。38°6,你們科護士打電話讓我去照顧她。」穆傑停住腳步與呂青說話。
「那你趕緊快去吧。」
穆傑點下頭,大步流星地走了。片刻的功夫,就在呂青的視線里消失了。
*
值班室里,李敏蜷縮成一團。越來越冷的她,又夢見李主任的背影了。
她不知為什麼自己有點兒害怕李主任。她想用告訴李主任昨晚的手術 自己和陳院長把動靜脈血管吻合的都很漂亮 來驅散那害怕的感覺;她還想告訴李主任,上午自己第一次以主治醫師的身份帶著住院大夫 進修大夫 實習學生一起查房,並不是像在那些人面前表現的那樣一點兒不緊張,但是自己最後把查房工作做得很完美 來驅散縈繞在心頭的緊張,可是她說不出來話。
於是她只能任由緊張 害怕的感覺越來越強烈,只能看著李主任就在她前面不太遠的地方。他似乎站在那裡,又似乎在慢慢地往前走。總之天空中由零星的雪花飛舞,最後變成了漫天大雪,可在李敏的眼裡,始終素白的世界裡,只有李主任的一個背影。
她想走過去與李主任說話,卻邁不開腳步。動彈不得帶來的焦急,令她忍不住皺緊了眉頭。
「敏敏,敏敏。」 穆傑一進屋看到李敏的表情,知道她跟早晨是一樣地在做噩夢了。他一邊喚人一邊脫軍大衣,然後把人連被子抱住:「敏敏,快醒醒。」
李敏被穆傑的急促呼喚喊醒了。她整個人就軟沓沓地依著穆傑的力量 靠在他懷裡,帶著幾分懼怕地說:「穆傑,我又夢見李主任了。是他在大雪地里的背影。我聽老人講,總夢見死人不好的。你說我是不是得了什麼絕症了啊?」
李敏這樣脆弱的狀態是穆傑從來沒見過的。他憐惜地把李敏抱在懷裡哄道:「你只是這幾天太累了而已。李主任活著的時候都提攜你,你沒有什麼對不起他的地方,你怕什麼呢。來喝點兒熱水,你嘴唇都乾裂了。」
穆傑給李敏倒了半杯熱水,用匙羹舀了半匙,吹了吹,餵到她的嘴邊。喝下去少半以後,李敏要過水杯,自己端著水杯小口地邊吹邊喝光了那些水。
「穆傑,你往杯子裡倒半杯水晾著了。」
「好。你灌了熱水袋嗎?」
「沒有。」李敏慢慢又縮回到被窩裡,她蜷曲成一團,看著穆傑在灌熱水袋,感覺才喝的那半杯熱水所帶來的熱力很快就要消散了。
壺裡的熱水並不夠灌滿一個熱水袋的,穆傑把半滿的熱水袋塞給李敏抱著。然後在她頭頂捋了兩把說:「我去打壺熱水,去去就回來。」
「好。」
穆傑提著滿壺的熱水回來的路,遇上了在走廊等著他的石主任。
「石主任。」這是敏敏的頂頭上司,穆傑看他要與自己說話的樣子,就先開口向他打招呼。
「穆傑來了啊。小李怎麼樣了?」
穆傑輕輕皺眉道:「敏敏狀態不怎麼好。早晨就發熱了,她只喝了半碗粥,然後就急著去查房。我焦心的還不是這個。而是我今早給她送飯過來,她就在做噩夢。剛才又是這樣。」
穆傑把李敏對自己描述的那些夢境對石主任說了,末了向石主任說:「她似乎有些害怕。」
石主任也皺眉,他有些擔心地 也有些疑惑地說:「難道真的是被衝撞著了?要不這麼地吧,你今晚把她接回去,好好在家休息兩天。」
「可是你們科里這麼多患者,你能忙過來嗎?」穆傑以退為進。
「沒事兒,怎麼忙不過來。這醫院的大夫多著呢。少了誰這地球都照轉的。」
「那我這就帶她回家。謝謝你啊,石主任。」穆傑趕緊敲定這事兒。
「唔,回去吧。或許回家好好睡一夜就好了。你一身正氣 百邪不侵 百鬼避讓。」石主任說的一本正經,好像是宣誓一般。
穆傑不管自己心裡信不信石主任說的這些,他面上表現出非常相信的樣子,連連點頭再三地謝過石主任,方提著暖瓶回去值班室。
*
張正杰在主任辦公室迷糊了不到兩小時,早餐也沒吃就披掛整齊開始了新一天的工作。能夠參加斷臂再植手術的興奮,充盈在他的肺腑之間,讓他在查房後始終不能像往日裡一樣地平靜。
坐在主任辦公室里,一遍又一遍地閉目重溫手術的每一步,尤其是向主任對斷臂近端的消毒 對失活組織的修建,像是最真實的紀錄片一樣在他的眼前重複播放。至於粉碎性骨折的內固定術,他不稀罕,他自己做得好著呢。那些肌腱吻合術,他覺得自己做得未必比他們差。倒是神經吻合部分……
嗐,還是涉及了顯微外科,脊柱外科也需要用到顯微外科手術技能的,這部分……自己該怎麼補上呢?
敲門聲響起,打斷了張正杰的沉思。
「進來。」
這時候過來主任辦公室,不管來人是誰 有什麼事兒,都讓張正杰心生不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