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器械護士就讚嘆道:「李大夫運氣真好。」
李敏點點頭:「這闌尾是自己跳出來的。」
這話也不是誇張,基本符合事實的。
小護士見手術順利,便與李敏說道:「前幾天我跟了普外的一台闌尾炎手術,幸好他們做的是腹直肌旁切口。你猜闌尾在哪兒?」
「卵圓鉗子。」李敏伸手要東西,「在哪兒?」
巡台護士接話:「最後在左邊找到的闌尾。」
李敏感興趣地問了一句:「左右易位嗎?」
「也不是,就是偏左邊了。闌尾整個都指向左邊的。」
李敏「噢」了一聲不再說話了。
偏這患者從手術開始就有些亢奮,李主任也願意與他瞎扯。倆人從患者在七零年背著書包上學,逆說到□□的時候,每月只供應一斤大米的事情上。
李主任一邊附和他,還一邊給他講:「那時候一聽說糧站來大米了,我是立即拿糧本去領糧。晚了可能就沒有了。」
巡台護士的年齡也有三十多歲了,頗贊同這說法:「去晚了是沒有。」
得到認同,李主任講的興致更高漲了。「那時候我認識一個糧站的人,每個月會給我一點兒打掃糧囤的底子。我那時是一粒一粒地把小米挑出來,給我家老大熬粥吃。你疼不疼?」李主任注意到患者不自覺地皺眉。
「你要是疼就說話啊。讓李大夫再給你打點兒麻藥。」
「不疼,沒事兒。」
直擺手表示自己不疼,嚇得巡台護士趕緊過去制止他,把固定他胳膊的中單子又緊了一遍。
「你再動,我就在這瓶滴流里給你加安定,讓你睡覺啦。到時候你可沒法吹自己一直清醒地看著手術了。」
「好好好,我不動。我小時候最盼著的就是能吃頓飽飯。不用大米飯,高粱米飯 苞米碴子 玉米面大餅子都成。」
說的人唏噓不止,聽的人刨根問底想知道自己不記事的時候,都有些什麼事兒。倆人的龍門陣擺的高興,躺在手術台上的那個,那裡還顧得上這點兒痛楚。
「唉,我還是當兵到部隊以後才開始吃飽的。不過那時候吃飯也是搶。根本就不等嚼爛乎了,跟倒胃裡的差不多。」
李敏充耳不聞這些閒話,對著李主任說道:「主任,你幫我拉開一點兒。」
「好。看,看,李大夫就把你的闌尾提溜出來了。」
李敏馬上就察覺到手術單子起波瀾了。不等她發話呢,巡台護士大喝了一聲:「別動。」李敏也被這出乎意料的呵斥嚇得一抖。
「你老實兒地給我躺好。」巡台護士過去按住患者,一臉不高興地回頭說道:「李主任,你看你,你是叫他看嗎?他能起來嗎?他能起來看嗎?!」
把李主任說的訕訕的,「我就是那麼一說,沒想叫他起來看的。」
李敏深呼一口氣,把卵圓鉗子交給李主任扶好,伸手道:「中彎兩把。」
器械護士把兩把中彎打到李敏的手裡。李敏立即將兩把中彎對向夾在闌尾的根部,中間留有不超過半厘米的空隙。
「喜歡在這用中彎?」李主任疑惑地問李敏。
「一般上小彎就可以。可我總覺得小彎用在他這兒不太包靠,我怕會滑脫了。你看他這闌尾腫脹的太粗太大了,有上回我見過的那個一個半粗。」
「他這闌尾本身長的就粗大,再一個就是炎症導致的腫脹,是要穿孔的前兆了。」
「干紗布。」李敏用紗布把闌尾根部圍住,又要了一塊干紗布把闌尾包裹住,伸手道:「中圓針,4號線,兩根。」
對向交錯地在那半公分的地方各穿了一針後,她小心把兩根四號線理好位置,然後伸手:「刀。」
護士把刀柄拍到李敏的掌心。
李敏一手扶著上面的那把中彎,把干紗布包裹的闌尾虛攏在手心,另一手持刀,貼著中彎鉗子的底面那側,將闌尾割了下來。
「噹」的一聲,中彎帶著闌尾扔到器械護士送過來的污物盆里。
「石碳酸。」
護士把棉簽遞給李敏。李敏小心地用飽沾石碳酸溶液的棉簽,在闌尾的殘端塗抹一遍,然後又用酒精棉簽 鹽水棉簽,分別塗抹闌尾殘端。
「李主任,這回你得和我一起打結。」李敏看著始終束手的李主任,提出切合實際的合理要求。
「你自己來。」李主任搖頭否定。
李敏詫異地抬頭看他。
「我只能幫著你扶著這中彎。還得用兩隻手扶著。當初我去支農的時候,配台的人就是什麼都不會的赤腳醫生。他想打結我還不敢用他呢。」
李主任侃侃而談,堅決地表示不能協助李敏。
於是這台流暢的手術,突兀地停頓住了。
李敏就沒學過一個人怎麼做闌尾炎手術!
本來書上教的是到了這一步,該由兩個人配合著打結,且最好有第三個人幫著扶中彎,鬆開再原位夾緊。
帶教老師就是這麼做的。噢,對了,那時上台的是三個人,是有第三個人專門負責夾闌尾根部的鉗子。
可李主任現在連一隻手都不肯伸出來,她被難住了。
她皺著眉頭想轍……
電子鐘的秒針飛快地轉著轉著……
然後李敏做出了一個決定:她先將對側的那根四號線打了第一個結,再提起自己這一側4號線,打了第一道結,然後分別將絲線的一邊纏繞在兩小指上,另一邊由拇指和食指捏住線結的根部。她通過中指和四指的屈伸,慢慢將絲線繃緊,嘴裡對李主任說:「松,夾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