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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高速的車流里發出一聲嘆息,拍了拍周冉之的肩:「我會照顧好你的。」
周冉之知道,他這句話完整的意思,大概是——
我會照顧好你的,不會讓你媽媽在天上也難以安心。
周冉之最開始,是被周憬養在外面的。
他貪婪地吸收著新環境裡可學的一切,他比學校里任何人都用功,比任何人都努力。
可是才不到一年的時間,偶然有一次,周冉之聽周憬和別人談話。
周憬叼著一隻雪茄,把菸灰撣落進水晶菸灰缸里,淡聲說:「冉之很聰明,只是能力不如酩遠。」
能力不如周酩遠。
他的能力不如周酩遠。
他不如周酩遠?!
那年,周冉之再次設計,生了一場重病。
周憬匆匆趕到醫院,看見周冉之那雙溫潤的眼睛,就像看見了馮喆的怨恨,怨他沒照顧好他們的兒子。
周憬遷怒照顧周冉之的人,做了個決定,他把周冉之接回了周家。
回到周家後,周冉之總能見到周憬真正的妻子。
那個女人不美,看向他的眼神也總是籠著些憂傷。
周冉之有意無意地在家裡和她偶遇,甚至無意間露出錢包里馮喆的照片。
那個女人也沒有讓他失望,心病成疾,鬱鬱而終。
周冉之坐在審訊室裡面,面對警察,面對周酩遠和舒鷂,講述完自己的經歷。
自始至終,他都是面帶微笑的。
講到有人因他而死,他也只是笑得略顯悲憫而已。
舒鷂聽得毛骨悚然,非常認真地評價:「周冉之,你真是個變態。」
「謝謝誇獎。」
終於講到周酩遠的部分,周冉之笑著,像是看向晚輩的慈愛長者:「周酩遠,我們其實差不多,我是被馮喆從□□迫,你是被周憬從□□迫,我們都是沒有童年和幸福可言的人,你其實應該懂我的。」
周酩遠語氣淡淡:「並不很懂。」
周冉之無所謂地聳了聳肩:「後來我發現,論商業,我真的比不過你,17歲我還在背『氓之蚩蚩,抱布貿絲』,你已經在商場上是周憬的得力助手了,真是比不過,怎麼努力都比不過,還不如你就消失在這世界裡。」
審訊室里除了周冉之的說話聲,沒有任何雜音,非常安靜,是以,周冉之抬起手時,手銬上傳來的金屬撞擊聲格外明顯。
看護人員警惕地看向他,周冉之笑了笑,重新把手放回桌板上,扭頭對警察說:「我只是想提醒你們,可以記錄一下數字,這些年裡,我暗殺過周酩遠,13次。」
周冉之懂得什麼樣的人最過於貪婪,懂得貪婪成什麼程度的人會為了錢去害命。
他找到的人從來沒有看錯過,僱傭金花出去,准能換回周酩遠的九死一生。
但周酩遠從來沒有真的消失,他反而越過越好,他不再是周憬籠子裡的困獸,他甚至找到了愛情。
所以周冉之這次要害的人,變成了舒鷂。
而坐在審訊室里的舒鷂,看起來毫髮無損,還挺好奇地問了周冉之一句:「得到周家還不夠?」
不夠。
遠遠不夠。
周家算什麼?
金錢地位算什麼?
周酩遠都不要的東西,才施捨給他,他怎麼可能會稀罕。
這話周冉之沒回答,周酩遠卻看懂了,輕輕拍了拍舒鷂的發頂,溫聲說:「我們該走了。」
臨出門,舒鷂還湊到周酩遠身邊,小聲問:「周酩遠,他這些為什麼要和你說,真想自首告訴警察不就好了?」
周酩遠回眸,看了周冉之一眼。
做了壞事就會留下痕跡,周冉之這些年匯給犯人的每一筆錢恐怕都已經被警方查到了。
他不是不聰明,也不是不驕傲,他是想在事情敗露之前,自己講出來,展示給周酩遠看。
你看,我多從容,我輸得起,和你當初離開周家時一樣瀟灑。
我不比你差。
那種隱藏在溫潤眸子下的勝負欲,周酩遠是看懂了的。
周酩遠拉著舒鷂的手,正要從審訊室出去,周冉之忽然開口叫了舒鷂一聲:「舒鷂。」
「又怎麼了?」
舒鷂扭頭過去,瞪向周冉之,不怎麼耐煩,「有完沒完?我超餓!」
誰樂意坐在警察局裡聽一個想要害死他們的人,絮絮叨叨,不斷講述自己的悲慘經歷和心機?
有這時間,舒鷂更願意和她的愛人手拉手去吃美食。
周冉之像是沒看到她的不耐煩,溫聲問:「我給你的藥,你吃了嗎?」
「吃了吃了。」
周冉之露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笑,滿屋子警察都詫異地看向舒鷂,心說,這姑娘心真大,殺人犯的藥也敢隨便吃,不怕毒死?
下一秒,周冉之臉上的笑凝結了。
因為舒鷂說:「垃圾桶吃了,整瓶吞,沒問題了吧?拜拜!提前祝你鐵窗生活愉快。」
出了審訊室,周酩遠才蹙起眉心問:「什麼藥?」
「就是周憬過生日時周冉之給我那個,進口的維生素片,」舒鷂用眼睛斜睨周酩遠,「不是被你丟進垃圾桶了麼?」
她笑著跳了兩步,在周酩遠面前倒退著走,「你說你那時候是不是就在吃醋啊?別的男人給的東西,碰都不讓我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