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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泠側頭,不願意再看。
二十分鐘不到,高跟鞋踩踏的聲音噠噠迴蕩在走廊。
戚泠抬頭,止梅還穿著拍攝的禮服,臉上濃妝沒卸掉,慌張踩著高跟鞋提著裙子跑。
戚泠指走廊盡頭:「推急救室了。」
止梅焦急點頭,往前跑。
止梅媽坐在急救室前,不住用手抹眼睛,止梅強忍著淚靠近她媽。
止梅:「沒事,肯定沒事,會好的。」
止梅媽不說話。
其實她們都知道,再也不會好了,走不走,留多久,不過是遲早的事情。
止梅媽搖頭,只擦淚。
戚泠慢慢走近,也不靠太近,是個合度的距離。
止梅蹲著,握著她媽的手安慰什麼。
戚泠偶然一瞥,怔住,收不回目光。
止梅穿的露肩禮服,頭髮半披著,余的,編成辮子盤起來,古典好看。
右肩靠近脊椎處,隨著頭髮擺動,半遮半掩一個紅色胎記。
戚泠連指尖都抖起來。
止梅媽過了會,起身,擦了擦淚,上洗手間去,止梅的勸慰也有了兩分成效。
戚泠一步一步靠近,好像踏在他的心上。
魔怔般凝著她肩胛。
止梅低頭將臉埋在手心裡。
頭髮滑開,戚泠瞳孔收縮。
振翅欲飛,宛若蝶翼。
戚泠止不住顫抖,大熱天,流冷汗。
止梅回頭,戚泠目光死死攫住她,一字一句:「桐木街,26號,你知道?」
止梅不由後退,目光帶著懼怕。
戚泠恍似不能呼吸。
那幾分懼怕像是入蠱的毒,滴在他心上,焦灼一片心肺,化成灰。
戚泠退了一步。
又往後退兩三步。
他眼眶深紅,嘴唇顫抖,儼然不知身在何處,今夕何夕。
不不不,不是這樣的。
為什麼會這樣?
陽光從走廊折射進來,投在戚泠側臉上,他感到略微灼熱。
猛然單手捂臉,轉身往樓下疾步走去,止梅眼見這變故,不由提著裙子追著。
戚泠跌跌撞撞從急救通道到底樓側門,門外無一人,翠竹郁森。
他立在陽光照不到的一側,大口呼吸。
淚交錯。
所以他會對止梅那麼好?
所以止梅要什麼言禾都給?」
所以止梅第一次見他的懼怕是真的,不是錯覺。
不喜是真的。
所以……
往事紛至沓來,一切突然有了合理的解釋,一切他不懂的,變得清晰合理起來。
頭疼欲裂。
為什麼,
為什麼會是這樣啊?
止梅追下去,慢慢靠近,但見戚泠彎著背脊,肩胛聳動。
止梅低低喚了聲:「戚泠……」
戚泠轉身抬頭,整張臉通紅,視線一觸著止梅,後退一步。
目光複雜洶湧。
每一次言禾見著這姑娘,他該顯得多麼不堪,多麼醜陋。
戚泠囁嚅:「我居然還打了你一耳光?」
似是不可思議。
低頭看雙手,手不住顫抖,雙眉深鎖,整個人被洪流般情緒淹沒。
止梅無奈:「你……」
戚泠自顧自道:「他開始就知道了?
「他一直知道?
「所以他不再想和我一起了……」
到最後,只有氣聲,語句在喉嚨里的轉折只有他聽得到。
止梅咬唇,面上糾結,想說什麼,不知從何處開口。
止梅:「等他回來和你……」
等他回來?
戚泠茫然抬頭,看止梅。
他忽然看出點別樣的東西。
止梅很美,不看言禾的標準,放人群中,是個古典美的女人。
很符合,戚雲威的愛好。
戚泠猛搖頭。
不,他不要見言禾。
他這樣,怎麼能見言禾。
他該怎麼見言禾啊!
他有什麼臉見言禾!
離開,他要離開這裡。
他不要這樣不堪面對言禾。
這樣骯髒。
這樣破敗。
戚泠疾步往外去,住院部進出只有一條路,止梅跟著他,走路跟不上他速度,也不太敢再叫戚泠的名字刺激他。
言禾從外回來,和戚泠撞個對臉。
言禾不知所措:「你怎麼了?」
戚泠茫然抬頭,看著言禾,他更遏制不住腦內紛雜的情緒起伏。
出口痛苦沙啞:「對不起,對不起……」
雙手顫抖,淚流滿面。
言禾愣怔。
戚泠提步往外跑,似要逃脫這不可控。
言禾在原地停頓一霎,止梅追上來,見著言禾,像是見著個救星,氣喘吁吁停下。
指著戚泠道:「他,他認出來了,好像看到我胎記。」
言禾:「啊?」
止梅跺腳:「追啊!」
醫院門口就是馬路,戚泠茫然無措跑到馬路中心,恰紅綠燈轉換。
「嗚嗚……」
被車鳴笛聲震住凌亂步伐。
司機頭伸出窗子大吼:「有病啊,找死呢!」
戚泠深吸口氣,強自鎮定,快步走離。
車流熙攘,他一點不怕。
言禾追出來在後面喊:「戚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