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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陽王府。
洵青對夏暖道:「郡主,都在外面了。」
夏暖點點頭,起身往外走去。
一路上,夏暖的心安靜得出奇,她一跨出大門,最先看見的是水南,水南還是那個樣子,對她微笑,只是夏暖不知怎的就覺出了點兒疏離來。
水南一見夏暖,其實是有些暗自心驚的。夏暖眉目不差,素來出門會添點脂粉,看著也還行,這次竟是獨獨挑了一襲白紗裹身,素靜的臉沒丁點兒脂粉,那俏麗的丹水杏眼沉在這幅蒼白臉孔上,靈動都化作了縹緲的霧氣。夏暖略顯蒼白的唇挽起,水南頭一次覺得,這人似乎下一刻就要羽化歸去般羸弱。
水南一側身,夏暖就看見了夏夜。
夏暖一霎就想到一句詩——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
論夏夜的著裝,並不華麗,也並不打眼,同樣也是以白為主的紗裙,只是領口和袖口處綴了紅和綠這兩色就如同有了神明艷起來,夏夜臉頰只有淡淡的脂粉,可是朱唇如漆,烏髮似墨,眨眨一汪泉水似的眼,好一個美人兒。
這種美,潤物無聲,卻惹得人移不開眼來。
夏暖一時之間有些怔忪,夏夜喚了她一聲,夏暖痴痴半天才驀然反應過來。
夏暖有些不好意思笑,道:「沒想到夜姐姐這麼好看了,一時之間有些看痴了。」
這話說的人舒坦,按理夏暖該叫一聲公主,不過這聲姐姐喚得乖巧熨帖,礙著夏暖的身份夏夜也不可能真擺的起譜來,遂一掩唇,笑吟吟回了句:「夏暖妹妹這嘴真是甜。」
夏暖和夏夜說得幾句就準備上馬車了。
夏暖見雲涯端正站在一匹馬側,一雙眼頗有些鋒利看著這邊,夏暖點頭道:「雲大人,安好。」
雲涯低頭亦是行個不周全的禮數道:「郡主,安好。」
夏暖轉身走到自己的馬車前,洵青先一步上去,夏暖等她收整好。耳邊響起交談聲,夏暖不經意側臉偷瞥一眼,鮮衣怒馬,英雄美人。夏暖呼吸有些凝滯,不動聲色又迴轉頭,安靜站在原地等著洵青出來拉她一把。
忽然一個身影閃過,水南笑鬧著:「小暖,你這個馬車我喜歡,姐姐就擠擠了。」
拒絕的話還沒出口,水南就一閃身不見。夏暖失笑。
又等了些時候,腰上忽然一輕,一雙手將夏暖抱上了馬車的車沿,夏暖身側的手緊了緊,低聲道:「謝過雲大人了。」
這話甫一說完,人頭也不回就進了馬車,雲涯看著她的背影神色有些諱莫如深。夏夜站在另一側的馬車上,輕蹙下眉,雲涯回頭就笑著對她道:「公主也進去罷,快走了。」
這笑沒有絲毫的不對,夏夜只覺得自己多心了些,柔柔一笑也進了馬車。
夏暖進得馬車,坐下,水南想扯個什麼話頭說開,可夏暖安靜得過分,這氣氛反而有些壓抑了,直到車開始咕嚕咕嚕走動了,手上捧了一杯洵青泡的茶,水南還是沒找到合適的話頭,嘆一聲,想罷還是說些近來的事情。
水南又嘆口氣道:「我們阿雲真是命苦啊~」
夏暖眉目微動:「哦?」
水南見她有點反應了,往後靠在背墊上道:「別人不要的人塞給他,真是,真是……!」
說來水南就有些來氣,水南脾氣直又聰慧,水東一說她就猜得到裡面的彎彎繞繞自是替發小不值的。
夏暖握著杯子的手捏緊幾分,語氣還是淡淡的:「什麼別人不要?」
水南道:「公主啊。柏家的那小公子看中了車心郡主,皇后怕惹太后不高興也不想結交這門不吉利的親戚,硬是要將公主許給柏林,長公主也不想沾柏家,想將車心許給阿雲,偏生陛下還欲重用柏林又不好拂了皇后的意思,整這麼一出,指望我們阿雲能收了公主呢,叫兩邊都滿意又不得罪人。」 一番話調理分明,又是一語中的。
夏暖面色古怪問:「長公主想將車心郡主許給他?」
水南:「也不知道長公主是怎麼想的,忽然就對阿雲中意起來,車心郡主虛歲也有二十了罷,長公主早些年難道看走眼了……」
水南不知道裡面的彎彎繞繞,夏暖卻一聽就透亮。長公主哪裡是中意雲涯,分明是不想將車心許給柏林的推辭,況且,長公主心裡清清楚楚知曉雲涯定是不會娶車心的,推到雲涯身上,既是用他擋了陛下又保全了車心。
而雲涯被這麼一算計,自是啞巴虧只能生吞了。
夏暖握著茶杯的手又緊了些,閉上了眼,水南看不出夏暖的喜怒,只覺得夏暖前所未有的安靜,這份安靜甚至有些寥落的意味。
夏暖舔舔嘴唇,開口卻違心勸著道:「夏夜公主,很好啊,秀外慧中。」
水南不屑道:「若是誠心真的將公主許給阿雲,我們自然也很開心,可是這別人不要的就趕緊塞給阿雲的做派,委實叫人不痛快。」
是了啊,這樣搪塞來的人,縱然再好,又有幾個血性男兒會要呢?
夏暖不知該說什麼,只覺得自己想將好東西都捧到那人面前,她放在心上的人,就被旁人這樣對待,一時之間也不知是苦還是疼。
水南見夏暖不再多話,心裡未免覺得她有些涼薄,但一見夏暖那病弱的模樣,又絲毫生氣不起來,暗自道一聲阿彌陀佛,阿雲啊阿雲,這就當我的差事辦完了罷!實在不知該怎麼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