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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暖心中一懼,喚了聲:「爹」
夏瑋放下茶,對著夏暖招了招手,夏暖起身慢慢走到夏瑋身邊,夏瑋指了指椅子,夏暖乖乖坐下,夏瑋給夏暖倒了杯熱水,夏暖拿在手中,慢慢喝下。
夏瑋看著自己女兒臉色蒼白,本來欲責罰的口吻鬆了松,開口說:「知道錯了?」
夏暖低頭,微微頷首。
夏瑋嘆氣,卻沒多的說什麼。
夏暖小聲問:「那秋衣怎麼樣了?」
夏瑋直言:「被流民抓傷,你小爹安頓到周遭的莊子去了,找過大夫,須得查看幾日。」
夏暖心頭一擰,嘴唇幾番張合:「子玉哥明明說的是……」
夏瑋怒色打斷她的話:「你可知瘟疫至今無解?」
夏暖握著杯子的手緊了緊,眼中水汽集聚,低頭看著桌子,不言不語。
夏瑋莫奈何嘆口氣,用手捏了捏額角,不忍責罰,卻又消不掉心中那股火氣,最終還是軟和了口氣:「秋衣可能也沒什麼大事,指不定過幾日就回來了,你小爹也是小心行事,尤復禮現在和你小爹在主院,去見見你小爹吧。」
夏暖點頭,夏瑋起身從邊上拿了一件風衣,給女兒系好才讓她出去。
看著女兒清瘦的臉頰,夏瑋心中也有些擰。
夏暖慢慢走出自己的院子,洵青想要跟隨,她搖了搖頭,洵青會意,止步。
夏暖低低咳嗽幾聲,走得極慢,腦中不時想到秋衣的歡聲笑語,又想到那個女子抱著孩子的茫然無措,最後是流民們瘋狂的眼神,那些紛紛像自己抓撓的黑色指甲,爹剛才說的話……夏暖停住了腳步,抹了抹臉上的淚,過了一刻才又慢慢邁步。
走到主院中,大廳中並沒有人,夏暖復又挪步去書房。
走至書房門邊,夏暖深吸口氣,拍了拍臉,努力擠出個笑容來,才欲去推門。
她小爹蕭羽的聲音驀然大了起來,夾著怒:「什麼叫活不到二十!」
夏暖推門的手一愣,頓住,全身都僵硬起來。
屋內。
太醫尤復禮無奈:「蕭爺,你知道郡主從小生來帶胎毒,這三千繁華乃是南疆蠱毒,當年王妃中毒催生下郡主,郡主也是好不易救活,可是這胎毒雖似是三千繁華又不是三千繁華,郡主現在十六歲了,這麼十幾年老朽該試的辦法都試過了,可……蕭爺你也看見了,三年前郡主體內的毒素在猛藥之下反更是猖獗起來。」
蕭羽砸桌子:「我不是來聽你說這些的。」
尤復禮搖頭:「或許毒醫後人還能一試,老朽……是真的沒有辦法了。」
蕭羽默然說不出話來。
夏暖將手收回,大顆的淚珠一霎奪眶,她捂住嘴,躬身慢慢離去,一步一步走的悄無聲息,眼中的世界花了又清晰又花,夏暖繞到主院裡面的小花圃中,尋了處隱蔽的木凳坐下,胡亂抹著臉頰上的淚水。
她等了好久,終是勉強忍住了澎湃的淚意。
這是第一次她明確聽到自己活不久。
夏暖的母親是右相謝廉的小女兒謝孟庭,今上還是太子的時候,發生了立儲風波,在那次的事件之中蕭羽和謝孟庭都被另一黨派捉了起來,那杯叫三千繁華的毒酒本是給蕭羽準備的,謝孟庭私自換了酒替他喝下,那時謝孟庭挺著七個月大的肚子。
三千繁華難尋,故而只有一杯,謝孟庭喝了,蕭羽則是服下另一種本是給謝孟庭的慢性□□,當夏瑋救出他們的時候,謝孟庭已經是快不行了,是尤復禮熬的催胎藥,謝孟庭生下夏暖之後就撒手人寰。
這些事情夏暖早就知道,她從小身體就時好時壞,但是涉及皇室隱秘,對外安陽王夏瑋也只宣稱夏暖體弱而已,知道的,不過幾個皇族中人。
夏暖忍住的淚驀然又決堤,她抬頭望了望天,十六年了,她今日還是第二次出王府。
踏雲樓。
雲涯雙手抱著頭,翹著二郎腿,仰面看著天上的月亮,他坐在中庭之中,衣衫還有些散漫,全身都是一股藥味。
四大主事中管理庶務的水南走進來,素手將一個香囊放到石桌上,道:「阿雲,雖然你已泡過藥浴,太醫囑咐這幾日帶著這些藥草。」
雲涯可有可無看一眼那香囊:「瘟疫至今無人可醫,好像這些藥就真管用似的。」
水南不理會雲涯的嘀咕,倒是興高采烈道:「聽水北說你今日救了個姑娘。」
雲涯又望月亮,笑:「你們不傳我有斷袖之癖了?!」
水南訕訕:「以前不是亂猜的麼!」
雲涯吸口氣,心情尚可,倒是不隱瞞:「就是今次大理寺少卿寧植懷中抱那個,安陽王家的郡主,夏什麼的。」
水南愣愣,大理寺少卿抱那個?從來沒正兒八經喜歡過姑娘就準備挖牆腳了?!這跨度,未免有些大了罷!
「你這樣,是不是有些……」水南努力措辭。
雲涯瞪水南一眼 :「想什麼呢?那個,就是我找了三年那個,當年救我的。」
水南又頓住,臉色一霎變換不過來,還是愣愣:「不是鐵樹開花?」
雲涯啐道:「開個屁!」
水南迷惘指著看月亮的雲涯:「那你這是幹嘛?」
雲涯放下手來,手肘撐在石桌之上,手掌支著臉,皺著眉:「你說她都是郡主了,老爹掌管著不小的勢力,她爹那個斷袖又是蕭羽,大夏最有錢的人,什麼都不缺了,我該拿什麼報恩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