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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暖小聲回:「上次哭過了。」
雲涯失笑:「還有這種說法。」
夏暖亦是牽強笑了笑,右頰的梨渦旋出:「總不能什麼事情都哭啊!」
「呵,不錯。」雲涯低聲,只有他聽清了自己說的話。
一路上又是沉默,雲涯晃神想著青燕私牢中那個死胖子,而夏暖,沉浸在來不及消化的情緒里。
快要到了的時候,雲涯忽然開口:「如果啊,你再見到你娘親會是什麼反應?」
夏暖愣愣:「我娘親死了。」
雲涯:……
雲涯有些懊惱問了這個問題:「我知道,打個比方而已,我……」
雲涯煩躁說不下去了,滿口髒話亟待爆發,他忍著,想找點其它詞。
夏暖這時候卻有些明白了,回答:「不知道,我從來沒見過她,可能……」
夏暖頓了頓:「可能,很尷尬吧。」
畢竟從來沒見過。她會不知道作何表情面對的。
雲涯嘆了口氣,用手遮住自己的雙眼,喃喃:「不該問你這個!」
他有些想揍自己的衝動。
到王府後門邊上了。
雲涯道:「你出去吧,水千會送你回去。」
夏暖點頭。
她忽然想起那籃子櫻桃,把櫻桃向著雲涯推了推,笑著道:「吶,昨天才摘的櫻桃,很好吃。」
雲涯挑眉看著夏暖,她右頰的梨渦很深,夏暖接著道:「謝謝你吶。」
「對了,」夏暖又從袖中摸出來一方素白手帕,不好意思,「洗乾淨了,還給你。」
是上次雲涯順手給她擦淚的手帕。
夏暖離去的時候,猶疑片刻,說出了心中所想:「你,如果找到你父母,祝你順利。」
雲涯一驚,夏暖已經掀了帘子出去了。
雲涯回味過來,嚎一聲,腦袋一下子往後倒在馬車座上,蠢透了!前幾日還說這姑娘傻,夏家的果然都不要輕看。咦,剛才不是準備要說報答她的事情嗎,雲涯又長嚎一聲,全他娘被夏暖話題帶跑了偏。
夏暖回了王府,和水千告別了,在原地站了會兒,就直直往主屋走去。
如她所料,蕭羽正在書房處理公務。
蕭羽見夏暖來了,放下筆,笑著道:「正好,我也有事找你。」
夏暖深吸口氣:「是為了子玉哥的事情嗎?」
蕭羽訝異,點頭,讓侍女倒了一壺花泡的水來,和夏暖分坐於小案兩頭,給夏暖斟滿一杯。
「你不是喜歡寧植嗎,怎麼不願意嫁他?」蕭羽想罷還是直入主題。
夏暖手緊了緊,低頭默然了好久,抬頭的時候臉上有平時不多見的堅決,她釋然笑了。
「小爹,我知道我活不過二十了。」
蕭羽心中一滯,接著是無比的憤怒,右手猛然一拍桌子:「是哪個奴才嘴碎,看我不活剮了他。」
夏暖臉上不見失落,她捧起水喝了口,臉上還帶著淡淡的笑:「不是誰告訴我的,是那天我回來了爹讓我來找您道一聲平安,我在門外整理儀容的時候,親耳聽到的。」
蕭羽一愣,默了好久,他只覺對面的夏暖平靜得令他窒息,柔聲道:「小暖,別聽尤復禮說,我和你爹還在找辦法。」
夏暖搖頭,恬淡道:「小爹,寧家一脈單傳,我,喜歡子玉哥,但是,我不一定適合子玉哥。」她眼波閃亮,那瀰漫的點點水汽更是讓她的眼神晶亮。
蕭羽內心苦悶,他吸了口氣:「你是郡主,安陽王嫡女,怎麼會配不上寧植。」
夏暖說出的話卻是遠比他以為的有遠見,她聲音很低,吐字卻清晰:「小爹,大夏皇親貴族娶妻生子態半都很晚,我若是嫁給子玉哥,以後我走了,子玉哥怎麼能娶到好人家的姑娘作續弦。子玉哥,應該值得更好的,至少,能給子玉哥生個健康的孩子吧!」
「我生來帶胎毒,生的孩子,怕是……」夏暖又低下了頭。
蕭羽無言,他看著夏暖,夏暖說的話乖覺得令他心疼難耐,這畢竟,是他看著長大的閨女,蕭羽閉眼嘆口氣,想起夏暖才出生的時候身上就大片浮著青紫……眼中一澀,不再反駁。
夏暖接著說:「小爹,我這幾天想了很久,忽然覺得活多久,還能活多久都沒什麼,但是我不想再這樣活著。」
「什麼意思?你,不喜歡什麼嗎?」
夏暖用手撥了撥耳邊的碎發,往外看了看:「人終歸是要死的,小爹。但是我不想我死的那一天能回想到的都是安陽王府的一草一木,我喜歡京城的街道,我喜歡普渡寺的桃花,我,也希望能幫到我能幫到的人,小爹,我不想再因為病禁錮在王府。」
「但是你……」
「小爹,」夏暖打斷了蕭羽的話,「如果我真的活不過二十歲,至少,我還能再去看看這個俗世,看看書上寫的清風明月小橋流水。」
「我十六了,至今只出府過兩次,我,想出去看看走走,就算可能走不出京城,也想去。」
蕭羽看著夏暖堅定的眼神,驀然失語。
這些年來,夏暖從來都是柔聲求著他們帶東西回來,寧植和謝嫻來府里了,儘是纏著他們講京城中的軼事,雖然也鬧著想出去玩,他們不讓,她也就嘆口氣了事。可,蕭羽想到自己十六歲的時候,那時候和夏瑋兩個人去了不少好玩的地方,打架什麼的多得很,不止京城,連邊關兩個人都去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