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3章 罪己詔（二更）
國不可一日無君。
最佳皇位繼承人劉寶平難覓蹤跡，茫茫草原上找人著實需要點運氣和時間。
然而，北梁朝廷最缺的就是運氣和時間。
最佳人選不在，只能退而求其次。
臣子們一合計，皇帝人選出爐。
劉寶順的嫡長子劉昀。
比南魏少年皇帝大個三五歲的少年郎。
臣子們操辦一切。
為劉昀加冠，然後登基稱帝，定年號永定。
劉昀，新人皇帝初登基，自然是沒什麼權利。
他就是個橡皮圖章，是個象徵。
同南魏少年皇帝蕭焱一樣一樣的，在朝堂上根本沒有發言權，更無決策權。
手中無權，軍國大事，自然是操控在諸位老臣的手中。
連下三道旨意，其中兩道旨意都是給朝廷大軍，約束軍隊，不許濫殺無辜。
嚴禁劫掠殺戮各地世家。
代廢帝劉寶順下一道罪己詔，歷數之前種種發癲行徑，累累罪行。
天下民不聊生，世家被屠，江山破碎，廢帝劉寶順擔責七成。
這道罪己詔一出，天下人譁然，都知道劉寶順完蛋了。
宮變一事，也隨之迅速傳遍天下。
其實……
臣子們代劉寶順發罪己詔的真正目的，是為了拉攏北地世家。
這不僅僅是一道罪己詔，更是一份和平協議，一份投名狀。
世家造反，其實大部分是造劉寶順的反，而不是北梁的反。
北地世家，對北梁朝廷的認可度還是不錯的，很多世家子弟都願意出來做官。
如今劉寶順徹底倒台，被圈禁在四方小院子裡，新帝登基卻沒有權柄。
這是一個對臣子來說，前所未有的大好機會啊。
一切軍國大事，皇帝的大小事情都操控在臣子手中，這是幾百年都難得遇見的臣子發光發熱的機會。
所以……
當罪己詔一出，有部分世家心動了。
在他們眼裡，北梁還可以拯救。
旱情緩解，再籌措一部分糧食，就能穩住災民。
至於那些反賊，有涼州兵馬打底子的朝廷大軍出馬，定讓反賊灰飛煙滅，無處藏身。
至於蕭逸，燕雲同，呵呵……
世家對北梁朝廷大軍格外有信心。
蕭逸和燕雲同雖然有一戰之力，卻休想吃下土地廣袤的北梁。
戰可戰，暴君劉寶順又被趕下台，新皇帝手無權柄，這個北梁很可以，很值得期待。
若是肯接納那幫老臣子的善意同朝廷和解，之後入朝堂做官，想來定然能有一番作為，開闢北梁盛世。
說到底……
世家子弟，追名逐利的同時，心中還是有一點點家國情懷。
這也是為什麼，世家看不上楊慕這等人，只剩下追名逐利，毫無情懷可言，面目可憎。
楊慕追逐一生，妄想躋身世家行列，登堂入室，成為世家座上賓。從他背叛燕雲歌那一刻起，就成了水中月霧中花，全都是妄想。
世家不要背叛者。
若是因為恩義情懷而背叛，是值得原諒的。
但……
僅僅為了權勢利益而背叛，只遭人鄙視的。
只可惜，楊慕看不透，眼界限制了他的高度，讓他做出了錯誤地選擇。
世家倒戈北梁朝廷，局勢又開始發生劇變。
北梁朝廷漸漸有穩定的跡象，京畿一帶，恢復和平，恢復生產指日可待。
但，不是每個世家都會倒向朝廷。
劉氏江山是邪惡的。
劉氏族人，每個人骨子裡都帶著殘暴嗜血的遺傳。
誰能保證新皇帝劉昀，不會是下一個劉寶順？
父子血脈傳承，豈能例外。
別說劉寶平。
劉寶平也好不到哪裡去，就看他對待定陶公主的手段，就知道他不是一個善茬。
只不過，他比劉寶順更懂得掩飾。
所以，不少世家選擇繼續高舉造反大旗，反朝廷，反皇帝，要恢復正統。
何為正統？
大魏就是正統。
並不是因為這些世家多喜歡大魏王朝，之所以說恢復正統，是為了讓自己的造反變得理所當然，成為正義之師。
若是舉起造反，說自己當皇帝，不出意外，必然遭到各方打擊。
不僅被朝廷大軍打擊，還要被其他世家打擊，甚至連山匪反賊也會倒打一耙。
所以，就算真的造反想當皇帝，也要喊一個響亮的正義的口號。
還有什麼口號比起恢復大魏王朝正統更正義？
口號正義，造反，就成了正義之師。
就算其他世家不認同，也不至於出手打擊，說不定還會暗中資助。
其實，這就是最初的輿論戰。
誰占領了輿論高地，誰就是『正義』。
世間之事，就是如此的簡單且荒謬。
戰火繼續燃燒，北梁局面依舊混亂，只是暫且恢復了京畿一帶的正常秩序。
燕雲歌依舊駐紮在邊境地帶，直接將此地作為行營。
因為她的到來，本來只是一個小小的鄉鎮，不到一年時間，成為了繁榮的市鎮，道路忒實，道路兩邊多了許多建築。
大量兵馬官員入駐，商貿也是格外繁榮。
平陽郡的大酒家，直接將分店開了過來，賺一波快錢。
客棧也是一家接著一家開業。
各地行商，乾脆不去平陽郡，就在邊境地帶進行貨物交割。
燕雲歌給蕭逸送去信件，讓他穩紮穩打，別急著攻入北梁皇城。
謀士馬先生則建議，「趁著北梁宮變內訌之際，何不讓蕭將軍乘勝追擊，直接攻入北梁皇城，一舉結束北梁王朝。」
燕雲歌反駁理由很簡單，「本夫人還沒做好準備。攻入北梁皇城很簡單，之後呢？之後你讓本夫人如何操作？」
馬先生一愣。
燕雲歌繼續說道：「北梁局面糜爛，一場宮變無法從根源上解決問題。說到底，北梁缺乏富庶之地，缺乏能在危機關頭解決朝廷財政虧空的財富之地。
這才造成了，一場乾旱，就讓北梁半邊身子癱瘓的局面。
打下北梁，本夫人原計劃是三年。
三年時間，足夠我做好接手北梁的一切準備，人口，官員，銀錢，糧食，兵馬……等等方面的準備。
誰都沒想到，劉寶順昏招頻出，仿佛成了本夫人安插在北梁朝廷的奸細，使得北梁比我們預計得更快速的敗亡。
這是天大的好事。
只是，本夫人的確沒做好全面接手北梁的準備。
一旦全面接手北梁，山匪反賊，我要派兵平亂。世家造反，我要派兵平亂。
地方混戰，耕地拋荒，我得組織人口去開荒，要花錢修繕水利，修建水庫，修建道路，為災民修建房屋……
就算北梁人口已經減少了三成，你替本夫人算算，剩下的人口，本夫人得花費多少錢糧去穩定局面。」
話音一落，她直接將算盤扔給馬先生，叫他算帳。
馬先生拿著算盤，有點無所適從。
他是謀士，不是帳房，具體的數目他的確沒算過。
但……
他不辱謀士的身份。
「除開錢糧人口方面的擔憂外，夫人是不是更擔憂之後的身份轉變？」
燕雲歌瞥了他一眼，沒作聲。
馬先生像是得到了極大的鼓勵，繼續說道：「拿下北梁，就等於是拿下了半壁江山，足以稱帝登基。
歷朝歷代，只有一人能坐在龍椅上。夫人稱帝，貌似不合適。蕭將軍稱帝，下面一幫官員肯定反對，而且對夫人也不公平。
夫人似乎還沒想好如何處理這個問題，所以才讓蕭將軍不急著攻打北梁皇城。不知學生說的可對？」
燕雲歌似笑非笑，「那你說說，本夫人該如何解決這個問題？」
馬先生有急智，他神秘一笑，「夫人何不做一件開天闢地頭一份的事情，夫人同將軍一起稱帝，並稱二聖。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咦？
還真有點鬼才。
「我們夫妻一起稱帝，並稱二聖，又該如何區分？」
「夫人是女聖人，將軍則是聖人。」
燕雲歌嗤笑道：「為何本夫人的稱呼前面，非得加個『女』字？」
馬先生立馬改口，「夫人若是不喜歡，那就另選一個稱呼。不如，就稱呼夫人為陛下，稱呼將軍為天子。」
燕雲歌挑眉一笑，「你是怎麼想出來的？一個陛下，一個天子，不都一樣嗎？」
「正因為一樣，才顯得出夫人和將軍，不分彼此，不分大小。」
燕雲歌沒作聲。
馬先生著急，「難道夫人沒有稱帝的打算？真要將皇位拱手讓給蕭將軍？萬萬不可啊！
科舉取士，自夫人而始，所有參加科舉出仕為官的官員，都視夫人為主公。
大家搏命，為自己也是夫人搏命。若是夫人不稱帝，下面的官員必然不答應。這會生出內亂啊！」
「不用你嘮叨，這些道理本夫人都清楚。」
馬先生急了，「夫人既然清楚，為何還要猶豫？難道就因為過去沒有女子稱帝，夫人畏懼退卻了嗎？
夫人過去，面臨任何困難，從不曾退卻。
夫人可知，這麼多讀書人，包括世家子弟願意追隨夫人，在夫人麾下做事，都是出自敬仰和佩服。
夫人做到了連男兒都做不到的事情，夫人巾幗不讓鬚眉，追隨夫人的步伐不丟臉。
眼下，若是夫人退卻，必然會讓追隨夫人多年的眾人失望啊！夫人萬萬不可糊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