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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5章 天意

    石溫需要一個人,同他一起做決定,分擔責任。

    這麼大一口黑鍋,不能他一個人背負。

    天下罵名,也不該他一個人承受。

    最終,他選擇了凌長治。

    他決定將名聲極好的凌家拉下水。

    他石溫名聲不好,無論做什麼決定,都有人找出一大堆理由反對攻擊。

    更何況是帶著皇帝百官逃跑,放棄京城這樣背棄文化信仰的決定,天下人,一人一口唾沫,就能將他淹死。

    凌長治名聲好,現在他拉著凌長治一起做出這個決定。

    他倒是要看看,那幫為了反對而反對的傢伙還有什麼話說。

    不給他面子,難道連凌長治的面子也不給嗎?

    就算天下人的唾沫要淹死他,他也要拉一個墊背的。

    他的目光,輕飄飄地從燕雲歌臉上掃過。

    其實,背黑鍋的人,理應是燕雲歌。

    因為是她率先提出棄城逃跑,她理應承擔天下罵名。

    可惜啊,她是女子,說話又沒分量。  

    朝臣不會聽她的,天下人也不會聽她的。

    所以,她也就不用背黑鍋。

    只需要躲在背後出謀劃策,建言建議!

    石溫捋著鬍鬚,「事關重大啊!也不知老夫能不能活到那個時候。」

    蕭逸:「……」

    呵呵!

    又開始扮可憐,博同情。

    燕雲歌及時說道:「丞相既然要和凌大人商議要緊事,我看我還是先行離開。」

    石溫連連阻攔,「不可,你得留下來。主意是你的,等凌長治到來,你得和他詳細分說。老夫現在混亂得很,亂糟糟的,一點思路都沒有。一會他來了,老夫都不知從何說起。你就留下來吧,一事不煩二主,你就辛苦一下。」

    他當然不肯放燕雲歌離去。

    這麼大的事情,他得拉更多人下水才行。

    越多的人,責任一分擔,他所承受的壓力也就隨之減少。

    事後,得到的罵名同樣也會隨之減少。

    史書上功過是非,他總歸沒那麼難堪。

    燕雲歌雖然不是官場老油子,但對官場心照不宣的手段一清二楚。  

    她似笑非笑地看著平武侯石溫,「丞相大人難道沒有想過,一兩年之後,當戰事穩定,所有人安頓下來。屆時,再論功過是非,你就是朝廷的大忠臣,當之無愧的天下名臣。」

    「不可能!」

    石溫很有自知之明,「丟了京城,天下人恐怕要罵死我。」

    「京城只是暫時失去。等到明年開春,重新集結軍隊,還是可以將京城搶回來的。失而復得,才更珍貴。」

    石溫眼睛一亮。

    他問燕雲歌,「丟失了京城,要如何搶回來。對了,你讓我帶著皇帝百官逃跑,該往哪裡跑?跑到什麼時候才是個頭?」

    燕雲歌理所當然地說道:「當然是往南邊跑。京畿已經被打爛了,而且沒兵沒將,滿目瘡痍。南邊人多兵多,有一二得力幹將整合南邊的軍隊,遲早能打回京城。

    再說了,北邊邊關防線,有朝廷大軍駐紮,烏恆難道不怕嗎?他們也怕啊,怕被截斷了後路。只要有個風吹草動,局勢不利,烏恆很有可能會選擇主動退兵。

    屆時,想取京城,猶如探囊取物,丞相攬下這件事,又是大功一件!迎皇帝回京,丞相就是第一功臣!」

    「別急著給老夫戴高帽子,這一招對老夫沒用!」  

    石溫哼哼兩聲,「老夫能不能活到那個時候,也是個問題。說不定,剛剛提出棄城出京,皇帝就下令砍下老夫的人頭。金吾衛一天十二個時辰都在宮裡,老夫也怕啊!」

    說起來,真是心酸。

    歷朝歷代,哪個丞相有他艱難?

    難死了!

    燕雲歌揚眉一笑,「丞相放心,皇帝八成可能不會殺你。丞相是皇帝現在唯一能抓住的浮木,殺了你,他就沒了主心骨,怕都怕死了。有丞相在,好歹他還有些安慰。」

    石溫被噎住,表情都不正常了。

    蕭逸嘴角上翹,很樂意看見自家舅舅吃癟。

    尤其是讓舅舅吃癟的人是媳婦雲歌。

    他心裡頭是說不出的舒爽。

    真的爽啊!

    石溫哼了一聲,「陛下沒有你說的那麼弱。」

    燕雲歌喝了一口茶。

    一口氣說了這麼多,她有點口乾舌燥。

    她含笑說道:「陛下的確不弱,做個守成之君綽綽有餘。如果是太平年月,他甚至可以做個賢明君王,被後世人稱頌。但是,他很不幸遇到了內憂外患,甚至可以稱之為亂世。  

    以他的才幹,應付眼下的局面,著實有些為難他。他太著急,太慌亂,信任誰就百分百信任,不喜歡誰就全力打壓。為君之道,他還欠缺不少。

    換做太平盛世,朝堂和百姓都有足夠的時間,等待他成長為一個合格的君王。現在,沒有時間等他成長!總之,一切都是天意!若非天意,怎麼會讓所有的事情都集中在一起爆發出來。」

    石溫自嘲一笑,「老夫在今年被提拔為丞相,莫非也是天意?天意讓老夫要承受眼下這一切,背負萬世罵名?」

    燕雲歌點點頭,「丞相這麼想也沒錯,至少能讓你心頭感到安慰。」

    石溫不想和燕雲歌繼續聊下去。

    如果說蕭逸是名刀明槍,燕雲歌就是綿里藏針,一針紮下去生痛。

    他很好奇,「老夫聽聞,你以前脾氣很火爆,一言不合就打砸公主府。今日所見,卻和傳聞大相逕庭。說話邏輯清晰,不急不慢,頗有城府。莫非是換了個人?」

    燕雲歌呵呵一笑,「人都會長大!我現在長大了,嗓子也治好了,能說話,自然不能再像小時候那樣處事。」

    石溫點點頭,「言之有理。人長大了,就是不一樣。」  

    蕭逸一聽這話,冷哼一聲,「你該將石臘交出來,不殺他也該撤了他的職。」

    石溫大怒,「蕭逸,你莫要糾纏不休。老夫一再強調,石臘不在京城,他人在邊關前線。而且,他也是非戰之罪。他若是該死,你更該死!烏恆兵臨城下,真要追責,你就是第一個,絕對跑不了。」

    「想殺我來啊,殺我之前先將石臘殺了。一個廢物,你留著做什麼?難道你缺兒子嗎?」

    「你放屁!」

    石溫惱羞成怒,「燕雲歌,你管管你男人。他和老夫這般態度說話,成何體統!」

    燕雲歌喝茶。

    「丞相是他的親舅舅,丞相都管不住他,我哪裡管得了他。功過是非,都是朝廷的事情,我一個小女子做不了這麼大的決定。」

    石溫氣惱,「天下間,除了你,沒人能管得住蕭逸。你快說說他,讓他閉嘴!老夫頭痛得很,一會凌長治來了,又是一番爭論。你想讓老夫採納你的建議,你就幫老夫這個忙。」

    燕雲歌想了想,於是對蕭逸說道:「你閉嘴吧!多長時間沒洗漱了,人都臭了。這還是大冬天,換做夏天,沒人敢近你的身。趁著凌大人沒到,你趕緊下去洗漱,換一身衣衫。就算今日就要上城牆,也該洗洗乾淨。」  

    蕭逸玩了一把變臉絕技,他笑眯眯地看著燕雲歌,「我聽你的,現在就下去洗漱。你一個人不要緊嗎?他要是欺負你,一會你告訴我,我幫你找回場子。」

    「你趕緊滾吧!」石溫簡直要瘋了。

    到底誰欺負誰啊?

    他才是被挑釁的人,好不好?

    燕雲歌本事了得,能文能武,誰能欺負她?

    開玩笑嗎。

    燕雲歌抿唇一笑,推推蕭逸,「快去吧!」

    蕭逸哼哼兩聲,用眼神警告親舅舅石溫,不許欺負雲歌,否則當心他原地爆炸。

    石溫仰天翻白眼。

    唯有如此,方能表達他的不屑和輕蔑。

    等蕭逸一走,石溫就和燕雲歌嘮叨起來。

    「你怎麼受得了他?當初只要你開口,老夫就厚著臉皮進宮請旨,取消你們的婚事。你也就不用嫁給蕭逸那個混小子。」

    燕雲歌低頭一笑,「他挺好的,沒有丞相說的那麼不堪。」

    石溫瞬間遭受萬噸傷害,「說的也是,在你面前他一向聽話老實。也就是在老夫面前,無法無天。天天寫奏本罵老夫,老夫都忍了他。今日,實在是忍無可忍。他就是鐵了心不肯放過石臘。石臘就算有罪,也是非戰之罪!」  

    燕雲歌笑眯眯的,「丞相確定石臘是非戰之罪?」

    石溫挑眉,「難道你和蕭逸一樣,都認為今天這一切是石臘的責任。」

    燕雲歌搖頭笑笑,「當然不全是他的責任,他也沒本事憑藉一己之力,將偌大的江山禍害成這般模樣。大魏江山落到今日境地,其實我們每個人都清楚這裡面的原因。

    各種事情,各種細節,各種緣由,堆積在一起,瞬間就爆發出來,正好讓我們這些人趕上了。

    要說石臘的罪名,他最大的罪,就是成為了壓垮大魏江山的最後一根稻草。雖然只是微末力量,但是對不堪重負的大魏江山來說,微末力量也足以毀天滅地。」

    哎……

    石溫一聲嘆息。

    「時也,命也!一切都讓我們趕上了,果然是天意!難道蕭逸不明白這個道理嗎?他肯定是明白的,偏要逮著石臘不放,就是故意和老夫作對。」

    「丞相誤會了!他不是有意作對,只是想找個人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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