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7章 負荊請罪
「奉天承運……」
傳旨太監高聲唱念著賜婚聖旨,郡主府上下跪地接旨。
燕雲歌微微垂首,心中毫無波瀾。
聖旨的內容,她大致聽了聽,詞藻華美,挺好!
然後,她開始神遊天外。
「郡主娘娘,接旨吧!」
傳旨太監樂呵呵地看著筑陽郡主蕭氏。
蕭氏抿了抿唇,接下聖旨。
「恭喜娘娘,賀喜娘娘。燕四姑娘得一良緣,可喜可賀啊!」
蕭氏笑了笑,「公公客氣!若是不急著回宮,不如留下來喝一杯熱茶!」
「娘娘盛情,咱家本不該拒絕。只可惜,咱家還急著回宮復命。改明兒再來叨擾娘娘,希望屆時娘娘別嫌咱家討人嫌。」
「公公說笑!來人,送公公出府,不可怠慢。」
送走傳旨太監,蕭氏給燕雲歌使了個眼色,示意她跟上,到花廳說話。
燕雲琪沒去接旨,她等候在花廳,一臉眼巴巴的樣子。
「果真是賜婚旨意?」
「豈能有假!」蕭氏直接將聖旨往桌面上一扔,那動作,那表情,都顯得十分嫌棄。
燕雲琪一把拿起聖旨,表情痛苦無比,眼眶一紅,眼淚又止不住落下。
她努力克制自己,背過身擦拭眼淚,又吸了吸鼻子,「四妹妹不看一眼嗎?」
燕雲歌是在場最鎮定的那個人。
她臉上還帶著笑,掃了眼聖旨內容,「挺好的!」
「你要嫁給蕭逸,這也挺好嗎?」燕雲琪著急。
燕雲歌說道:「我是說聖旨內容寫得挺好,辭藻華麗,全都是誇人的話。沒見到聖旨之前,我都不知道自己有這麼好。」
燕雲琪都不知該哭還是該笑,她一臉悲傷,「都是我無用!」
「二姐姐又說胡話!這事同你沒有半分關係,都是那兩個男人的責任!」
哪兩個男人,毋庸置疑。
都是姓蕭的,一個蕭成文,一個蕭逸,都不是好東西!
燕雲琪神情悲戚,她以為自己了解蕭成文,卻還是被他算計了一把。
心頭太痛!
一邊是孩子的父親,一邊是四妹妹,她夾在中間,感覺心已經被劈成了兩半。
突然,一雙有力的臂膀,擁住了她。
溫暖的懷抱,讓她的心得到片刻安慰。
燕雲歌抱著她,將她的頭枕在自己的肩膀上,「二姐姐真傻!幹什麼將別人的錯誤算在自己身上,用別人的錯誤折磨自己,是天底下最傻最傻的事情。二姐姐別哭了,眼睛哭得通紅,真醜!」
燕雲琪直愣愣地看著她,「四妹妹,你不怪我嗎?要不是王爺……」
「我會怪二姐夫,但是不會怪二姐姐。你們雖然是夫妻,我卻分得很清楚。」
燕雲歌打斷了她的話,並且鄭重告訴她,沒有所謂的夫妻一體。
這件事,就不能用夫妻一體來討論。
燕雲琪愣了好一會,突然破涕為笑,她緊緊抱住燕雲歌,「四妹妹真好!」
看著兩姐妹相擁在一起,蕭氏長舒一口氣。
她是真擔心,雲歌會遷怒雲琪,擔心兩姐妹因為這一道賜婚聖旨,心裡頭留下一根刺。
好在,她擔心的事情並沒有發生。
沒有比這更好的事情。
等到兩姐妹都冷靜下來,蕭氏才說道:「聖旨已下,婚事已經無從更改。除非一方過世,婚事才能取消。婚禮時間可以拖一拖,爭取拖延到明年。哎……我現在都無顏去見竇夫人,說好相親,結果偏偏出了這麼一檔子事情。」
燕雲歌反過來安慰蕭氏,「母親不用擔心,竇夫人肯定能理解我們的難處。這件事,我們也是被動得很,並非故意毀約。至於之前的白雲寺之約,只能取消。我現在就書寫一封信件,派人給竇家送過去,以表歉意!」
「是該給竇夫人去一封信把事情說清楚,免得讓人誤會我們戲弄感情。」
蕭氏很贊同燕雲歌的做法。
燕雲歌提筆書寫。
幾年時間下來,她的書法越發精進。
一筆漂亮的隸書,力透紙背,言辭懇切……
洋洋灑灑兩頁信紙,轉眼書寫完畢。
吹乾,裝入信封,封好!
然後交給管事,即刻送往竇府,親自交給竇夫人。
蕭氏嘆了一聲,「可惜竇家那麼好的婚事……」
燕雲歌命丫鬟收起文房四寶,她含笑安慰母親蕭氏,「母親不必可惜竇家的婚事,我和竇三公子註定有緣無分。」
蕭氏一臉悲傷,「一想到你要嫁給蕭逸,我心頭就痛!」
燕雲歌握住母親蕭氏的手,「蕭逸不算良配,卻也沒那麼差。往好處想,他上無父母管束,也無兄弟掣肘。我嫁過去,里里外外,全都是我做主,倒是方便我做事。至於他的脾氣,女兒自信,還是有辦法壓制他。」
「你如何能壓制他?他行事肆無忌憚,殺人盈野,都敢在金鑾殿殺人,就沒有他不敢做的事情。我真擔心,哪天他淡了情分,突然對你翻臉,你如何是好?」
蕭氏憂心忡忡。
想來,愛孩子的父母,都不肯將閨女嫁給有暴力傾向的男子。
蕭逸在外人眼裡,就是一個作風殘暴的年輕人,動輒殺人。
燕雲歌卻笑了起來,「母親只想到他會有翻臉的一天,怎麼就沒想到或許我也有翻臉的一天。論翻臉的本事,女兒自認不輸任何人。必要的時候,女兒也能下定決心。」
蕭氏反手握住燕雲歌的手,「這是婚姻啊,是兩個人成親,組成一個家庭。可是你和他,如果真的將日子過成隨時都會翻臉的程度,我怎麼對得起你?不如,不如,我現在就安排人行刺蕭逸!只要他死了,一切問題都能解決。」
燕雲歌忙說道:「母親不要胡來!論行刺,當今世上,沒有人是蕭逸的對手。母親不要做糊塗事,白白浪費性命。再說了,我之前說的那些話,全都是假設,假設有一天會翻臉……並不等於真的會發生。
說不定,婚後,我和他會生活得很不錯,相敬如賓,彼此尊重……母親就不要擔心沒有發生的事情,會讓我感到不安!」
蕭氏重重點頭,「好!本宮答應你,沒你點頭,本宮絕不做糊塗事情。」
燕雲歌笑了起來,如釋重負。
燕雲琪反倒是「哇」地一聲哭出聲來。
蕭氏沖她招手,她直接撲進蕭氏懷裡,嚎啕大哭。
燕雲歌偷偷擦拭眼淚,笑道:「我竟然不知道,二姐姐還是個哭包,這麼能哭。今日流的眼淚恐怕不少於兩斤。」
燕雲琪被逗笑了。
她又哭又笑,「我都哭得這麼難受,四妹妹還有心說笑。」
燕雲歌哈哈一笑,「我就是活躍一下氣氛。二姐姐心裡頭是不是好過許多。」
「多謝四妹妹!明明你才是最難過的人,都怪我不爭氣,還要你來安慰。」
「二姐姐又說見外話!擦擦眼淚,哭起來真的好醜!」
「我知道自己哭起來丑,你別說了!你越說,我越覺著自己丑,都不敢出門見人。」
燕雲歌再次放聲大笑。
花廳內的氣氛,終於好了點。
此時,下人稟報,「啟稟郡主娘娘,那個,那個……」
「什麼那個?連話都不會說了嗎?」蕭氏輕聲呵斥。
下人擦擦額頭上的冷汗,原諒他太緊張,「啟稟娘娘,公子逸來了,他他他……」
「他竟然還敢登門!他找死!」
蕭氏原本已經壓下去的怒火,騰的一下,又冒了起來。
「點齊人馬,將他打出去!別以為有了賜婚旨意,他就可以登堂入室。告訴他,沒門!本宮不想見到他,這輩子都不想見到他。」
「母親息怒!還是先問問他的來意,再做決定要不要將他打出去。」
燕雲歌表現得太鎮定。
對待賜婚聖旨,她似乎接受良好,不急不躁。
甚至於,臉上連多餘的表情都沒有。
任何人都猜不透她內心在想些什麼。
她問下人,「公子逸可有說明來意?」
「有有有!公子逸說,說是來負荊請罪!」
燕雲歌聞言,嗤笑一聲,「他當真是來負荊請罪?」
下人連連點頭,「小的不敢欺瞞,他的確是這麼說的。」
燕雲歌回頭,看著母親蕭氏,「母親要見他嗎?」
蕭氏怒道:「他肯定又在玩花招!說什麼負荊請罪,全都是做戲,得了便宜還賣乖。」
燕雲歌連連點頭,「他當然是在做戲!傳旨太監剛離開,他就登門,時間掐得剛剛好。真是……連做戲都不懂做全套,一眼被人看穿,真是沒用啊!」
她頗為感慨,給蕭逸打上一個「沒用」的標籤。
緊接著,她又說道:「既然他想負荊請罪,母親不妨看看他如何表演這齣戲,就當一個樂呵。他要是能說出花來,正兒八經打動母親,也算是本事。」
蕭氏蹙眉,面色遲疑。
燕雲琪拉拉燕雲歌的衣袖,「這個時候見蕭逸,合適嗎?我擔心母親的身體,萬一被氣出個好歹……」
燕雲歌篤定道:「二姐姐放心!有我在,他不敢氣壞母親。他真要氣壞了母親,不用等到成親那天,今日我就解決了他。」
燕雲琪張口結舌,她有點看不懂四妹妹。
她以為四妹妹也在抗拒這門婚事,可是仔細想來,好像她下結論早了些。
四妹妹也很生氣,只是,生氣的點,同她們貌似有點不同。
四妹妹似乎是因為別的原因生氣?
於是乎,燕雲琪偷偷問了一句,「嫁給蕭逸,四妹妹不抗拒嗎?」
燕雲歌瞭然一笑,「反正都是嫁人,嫁給蕭逸也行!」
果然……
燕雲琪張張嘴,神情有些古怪,「既然四妹妹不抗拒這門婚事,為何我看你還挺生氣的。」
燕雲歌似笑非笑,「因為,我討厭被人操控命運的感覺。婚事被人操控,等於是人生也在被人操控,換做二姐姐,二姐姐不生氣嗎?」
燕雲琪鄭重說道:「我當然生氣!不過,我可能更生氣的婚事本身,而不是操控這個舉動。」
這果然生氣的點,都不同。
燕雲歌拉著燕雲琪的手,「二姐姐不用為我擔心,我很好!」
燕雲琪終於露出了一個笑容。
她看得出來,四妹妹是真的還不錯,適應良好。
或許,她真的能接受這門婚事,只是不能接受蕭逸的手段。
她有些擔心,「四妹妹,一會你不會和蕭逸打起來吧!你可別衝動!你畢竟是女子……」
「二姐姐放一百個心,我不會和他打起來。收拾他的辦法多得很,犯不著累著自己。」
燕雲琪瞬間鬆了一口氣。
這一刻,她無比相信四妹妹,肯定有無數辦法收拾蕭逸。
至於蕭逸……
他肯定不敢同四妹妹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