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3章 禍起
「父親當真要為燕夫人堪輿平陽郡全境?這可是個大工程!」
吳局憂心忡忡。
堪輿一事,對他們來說不難。
難就難在,燕夫人要求堪輿平陽郡全境。
平陽郡下轄五個縣,對他們父子二人來說可不是小地方,少說得耽誤一年半載的時間。
這麼一耽誤,何時才能到建州?
皇帝和朝廷,不需要關心嗎?
吳道長嘆了一聲,「休要多言!老夫既然答應了燕夫人,自會兌現承諾。」
吳局小聲嘀咕了一句,「父親之前還說那些大商賈人傻錢多,上了燕夫人的當。如今父親不也上了燕夫人的當。」
吳道長嘴角鬍子一抖一抖,厲聲呵斥,「閉嘴!」
吳局背過身去。
他就知道會是這樣!
就憑燕夫人能忽悠天下商賈為她建城,其手段就非一般人能對付。
反正,他自認為自己沒本事和燕夫人作對。
罷了,罷了!
就在平陽郡耽誤半年,待到秋後再南下。
等到那時候,說不定河道已經疏通一部分,可以直接乘坐官船南下。
就是不知道,眼下皇帝和朝廷,又是個什麼情況。
……
王朝運勢,吳局不清楚,朝臣們卻看了個分明。
皇帝上山,拜見山中大廟高僧,做法事七日,為百姓祈福,為天下祈福。
法事隆重!
皇帝虔誠!
眾人都為此而感到內心寧靜。
之後下山,啟程,繼續前往建州行宮。
所有人都興致高昂,認為經過高僧做法,皇帝的身體必然有所好轉。
畢竟在山中七日,皇帝的氣色看起來的確好了些。
陶太后的辦法,看起來很靠譜啊!
然而……
夢想是美好的,現實是殘酷的。
一場法事下來,皇帝的身體並無好轉,一天中,大部分時間臥床不起。
眾臣憂心忡忡!
難道天要亡大魏?
大魏臣民到底做錯了什麼,要承受如此苦難?
天不開眼啊!
孤星一說,再次塵囂之上。
許多朝臣私下裡議論紛紛,都說皇帝是孤星,連高僧都壓不住他的厄運!
大魏慘啊!
竟然攤上這樣一個皇帝!
這番話,除了皇帝,傳遍了隊伍中所有人。
皇后仲書韻看望了皇帝,心頭又痛又悔。
哪裡還是當初那個玉樹臨風的三表哥。
皇帝早就瘦得不成人形,只剩下一把骨頭。
當著皇帝的面,皇后仲書韻還得保持著平靜。
等出了臥房,她再也控制不住情緒,掩面而泣。
無處排解,只能找到父親母親。
她撲進母親成陽公主的懷裡,「救救陛下吧!救救他吧!再這麼下去,陛下會沒命的。」
成陽公主也是一臉愁緒,「本宮該做的都做了,請來天下名醫,所有大夫都說這是心病啊。陛下被冤魂糾纏,他被魔怔了。高增做法都壓不住,本宮有什麼辦法。」
仲駙馬也是唉聲嘆息,「車隊裡這些天,各種謠言四起,我已經下令讓部曲警戒,以防萬一。」
成陽公主咬牙切齒,「誰敢在這個時候生出亂子,本宮第一個饒不了他。陛下現在這般模樣,都是在為我們所有人承擔罪孽。京城被屠百姓的冤魂糾纏,陛下一個人承受下來。所有人,都該感激陛下的付出。」
「公主這話,有幾個人會聽,又有幾個人會相信。世人都認定,陛下是因為京城被毀於一旦,愧對列祖列宗,才會被心魔糾纏。恐怕私下裡還有人在暗暗叫好,認定這一切都是陛下的責任。」
仲駙馬這話將成陽公主氣壞了。
她一把推開哭啼不止的皇后仲書韻,厲聲喝問仲駙馬,「莫非駙馬也認可孤星的說法?」
仲駙馬搖頭又點頭,「我信不信不重要!眼下還是儘快到達建州行宮,方是上策。我得到消息,打前鋒的隊伍已經到達行宮數日,和當地官府一起準備迎接陛下。
孤星一說傳得沸沸揚揚,我們不僅要留意隊伍裡面的人心,更要留意行宮那邊的情況,以防萬一!就怕有人被挑撥,腦袋一渾噩,做出不計後果的事情。」
「夠了,休要再危言聳聽。書韻,你不要聽你父親的話,他都是嚇唬你。」
成陽公主見皇后仲書韻哭得不能自已,趕忙拿出手絹,為她擦拭眼淚。
皇后仲書韻臉色煞白,她盯著仲駙馬,「父親真的相信孤星一說?」
仲駙馬看著她,重重一聲嘆息。
眼中全是不忍心和懊惱。
仲書韻控訴道:「陛下自登基以來,就沒有過個一天安生日子。每日兢兢業業,不得片刻空閒,生怕對不起百姓,對不起列祖列宗。父親可曾見過像陛下一樣勤勉的孤星轉世?」
仲駙馬張口結舌,好一會才出聲說道:「所謂孤星,並非等於昏君。孤星轉世,通常能力都強於常人,能擔重任。只是結果往往不太好。
公主,你也別一味的粉飾太平。你得讓書韻有個心理準備啊!萬一,我是說萬一出現最壞的情況,早做準備,到時候才不會手忙腳亂。」
「你放屁!本宮好不容易才將陛下扶持到龍椅上,豈能輕易放棄。你能放棄,本宮不允許。」
成陽公主氣急敗壞。
她不能接受皇帝是孤星轉世的說法。
她還盼著皇帝能再活過一二十年,好歹讓大皇子長得成人,能擔起重任。
否則,陶太后必然得意。
書韻可不是陶太后的對手。
仲駙馬嘆了一聲,「罷了,罷了,反正我說的話你們都不肯聽。眼下還是盼著早日到達行宮。我去催催石丞相,能否加快速度。早一天到達行宮,早一天安心。」
說完,他起身離去。
成陽公主勸皇后仲書韻,「別聽你父親的胡言亂語,他就不肯盼著皇帝好。」
皇后仲書韻擦乾眼淚,「萬一父親說的是真的怎麼辦?萬一陛下真有個三長兩短,又該如何是好?陛下他現在……已經瘦成了一把骨頭。我,我拿他半點辦法都沒有。高僧做法,也沒能讓他安然入寢。陛下他依舊夜夜被冤魂糾纏。我真想代替陛下承受這一切痛苦。」
成陽呵斥她,「休要胡說!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你讓本宮怎麼活,讓大皇子怎麼辦?你不要胡思亂想。你父親有句話還是很有道理,得儘快到達行宮,不能拖拖拉拉繼續耽誤下去。」
……
孤星一說塵囂之上,石溫以武力彈劾都彈壓不住。
他總不能將隊伍里的所有人都殺了。
他氣得大罵粗口。
「這幫朝臣,唯恐天下不亂,惟恐陛下不死!凌長治,你看看你幹的好事。」
凌長治很冤枉,關他屁事。
孤星一說,又不是今年才有。
早在太寧元年就有了孤星的說法。
但凡局面有所好轉,孤星一說不攻自破。
可惜啊……
天不隨人願,他能管住大家的嘴巴,可是管不住大家的心。
私下裡大家如何議論,這事真怪不到他的頭上。
石溫冷哼一聲,指著他,「你休想推卸責任!你身為御史大夫,本就有糾察百官言行的責任。你沒有擔起責任,就是你的錯。」
凌長治揉揉眉心,「丞相與其找本官背鍋,不如加快速度早日到達行宮。我們在路上耽誤的時間已經夠長的,人心惶惶不安,才會傳出各種謠言。一旦安頓下來,人心一定,流言不攻自破。」
石溫嗤笑一聲,「你真以為到了建州,謠言就能不攻自破?」
凌長治面無表情,「不然呢?難道丞相還有更好的辦法嗎?總不能將百官都殺了。」
石溫還真想將百官都殺了。
一群只會耍嘴炮的傢伙。
……
偏偏這個時候,陶太后也不省心。
陶太后隔著馬車,怒罵石溫亂臣賊子,不得好死。
罵聲很大,薄薄的馬車車壁阻隔不了她的嗓門。
罵聲傳出去,人人議論紛紛。
大家都知道陶太后和石丞相反目,皆因為皇帝。
現在,陶太后不管不顧,幾乎是當著眾人的面怒罵石溫,這是要當面撕破臉嗎?
南下隊伍氣氛,一下子變得極為緊張。
眾人都在關注石溫會如何應對這種情況。
一旦應對不當,誰都不敢保證會有什麼後果。
石溫的處置措施,乾脆且粗暴。
他是臣子,是百官之首,是天下表率。
他當然不能公然和陶太后爭吵。
怎麼辦?
石溫呵呵冷笑,直接讓太醫在陶太后的飲食中下了安神藥物。
白日趕路的時候,陶太后全程都在睡覺。
等到晚上安頓下來,陶太后才悠悠醒來,氣得又要破口大罵。
夜深人靜,出了執勤的將士,大部分人都已經安寢。
石溫走進陶太后的營帳,怒問一聲,「太后娘娘當真要罵?要將所有人吵醒嗎?」
「石溫,你想做什麼?本宮乃是當朝太后,你若是敢對本宮不利,你就是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
「太后娘娘要誅殺老夫之前,還是先想想怎麼讓陛下好轉吧!陛下繼續這麼下去,可不是長壽之相。」
陶太后面色一驚,「你對陛下做了什麼?你要是敢對陛下不利,你一定不得好死。」
「休要胡說八道。老夫的一切,都是陛下給的。老夫比任何人都盼著陛下能好轉,能長命百歲。你以為老夫會謀害陛下,在老夫看來,真正謀害陛下的人是你。」
「石溫,你休要栽贓嫁禍。本宮是陛下的生母,本宮豈會謀害陛下。」
「陛下若是有個萬一,你就是太皇太后,名正言順臨朝聽政,你敢說你沒有謀害陛下的心?」
石溫步步緊逼,陶太后連連後退。
她怕了,臉色煞白,「石溫,你不准再向前一步,否則本宮就死在你面前。」
說完,她直接拔下金簪,頂著脖頸,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
石溫哈哈一笑,極盡嘲諷之色,「太后也有怕的時候,真是難得。既然害怕,就管住自己的嘴巴,休要胡說八道。想來,太后娘娘也不希望隊伍出現騷動,造成不可預估的後果。」
陶太后喘著粗氣,「你若是答應不再給本宮下藥,本宮自然會管住嘴巴。」
「很好!老夫答應太后娘娘,不再下藥。也請太后娘娘遵守承諾,好好管住自己的嘴巴,不要胡說八道,以免動搖人心。總之,太后娘娘好自為之。」
說完,石溫拂袖離去。
陶太后大出一口氣,簪子落地,她也耗盡了力氣,跌坐在地毯上。
梅少監趕緊扶起她,一臉憤懣,「石溫所作所為,分明是逆臣所為。」
陶太后緩緩搖頭,「不要再說了!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頭。整個隊伍,都在石溫的一手掌握中,本宮也是刀板上待宰的魚。只有忍!等到了行宮,聯合江東世家,方能遏制石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