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2章 得罪醋罈子的下場
沈書文有些煩。
其實……
這幾年他的日子並不順遂。
當年,石溫上台,崔家退避三舍。
他身為崔家的女婿,也不好粘連權位,只能尋機辭官,暫且蟄伏。
他將侄兒沈繼業派往京城讀書,也是存了個以待將來的打算。
只是這個『將來』,令他十分心塞。
建州城破,石溫斃命,南楚江山傾覆。
他本以為,以他的才能,以及同燕雲歌的表兄妹情分,是可以在大周朝廷得個一官半職。
萬萬沒想到,中間有個程咬金蕭逸。
他是真沒想到,蕭逸是個大醋罈子。
幾十年前的陳年老醋,他還在吃,吃得倍香。
他就是一個無官無職的教書先生,蕭逸在建州城那段時間,三天兩頭登門啊。
就算本人不登門,也會派人上門。
一開始,大家不知情,還以為他和蕭逸多鐵的關係。
等到後來,其他人紛紛起復,做官的做官,做生意的做生意,一個個風生水起。
就他,啥都沒有。
連個小吏都沒混上。
旁人頓時明白了,他和蕭逸的關係不是多鐵,而是有多糟糕。
昔日點頭之交,紛紛對他敬而遠之。
故交好友也是搖頭嘆息,減少來往。
本來教書教得好好的,也被人辭退。
得罪不起啊!
沈書文很憋屈!
他委屈就算了,還沒處伸冤。
他有想過給燕雲歌去信,說一說蕭逸的事情。
這想法也就停留了三秒鐘,被他堅定否決。
都是老大不小的成年人,又不是三歲小孩,不興告狀那一套。
再說了……
他真要寫了信,就存了挑撥二位聖人夫妻感情的嫌疑。
不好,不好!
他不能做這個惡人。
能怎麼辦?
只能憋著,忍著。
沈繼業在京城讀書不受干擾,他想了想,也將孩子送到京城讀書,試探一下京城那邊的動靜。
結果就是……
沒動靜!
他搖頭自嘲,像他這樣的小人物,估摸著也就蕭逸看得上眼,捨得花時間『關心』他。
燕雲歌日理萬機,怕是早就忘了有他這麼一號人物。
好不容易盼到蕭逸離開南邊,回到了京城。
他以為從今以後,他就能過上平靜的日子。
沒想到啊沒想到,蕭逸遠在京城都不肯忘了他,還特意派人『關心』他的生活。
真是欺人太甚!
偏偏他毫無辦法。
他終有一天會被活生生氣死。
本以為會這樣過一輩子,沒想到蕭逸又整出么蛾子,要他去京城做官。
幹什麼?
在建州城奚落他還不夠,還要將他弄到京城奚落?
這是要將他逼上絕路嗎?
是不是只有他死了,這一切恩怨情仇才能了結。
只是……
他不是懦弱的人。
他可以以任何方式死去,唯獨不能接受自盡。
咬咬牙,去就去。
他就去京城會一會。
崔家那邊都勸他不要去,此去京城怕是凶多吉少。
但他主意已定。
崔植崔大人,在早幾年前就已經過世。
崔家這一代的代表人物崔望,邀他喝酒,全當踐行。
沈書文很意外,「我以為你是要勸我留在建州。」
崔望笑了笑,「京城是狼穴,也有可能是青雲路。蕭逸刁難你,卻始終沒有要你的性命,或許就是因為燕雲歌。
他顧忌燕雲歌,所以對你留了幾分薄面,僅僅只是刁難。
此去京城,你自求多福,若能驚動燕雲歌,或許你的仕途還有迴轉餘地。若不然,就在京城度日吧!」
「你是怕我牽連崔家?」
「非也!燕雲歌已經派人邀我出山,希望崔家能為新朝廷效力。」
「恭喜你,得遇伯樂。」沈書文心頭酸酸的,他不會承認自己是嫉妒。
「但我拒絕了。」崔植石破天驚。
沈書文大吃一驚,完全不能理解。
「你,你為什麼拒絕?難道她的誠意不夠?還是給你職務太低?」
「都不是!我老了,打算頤養天年。崔家理應交給下一代來帶領。」
「你哪裡老?你也就是知天命的年紀,離著耳順還有好幾年。你至少還可以戰鬥十幾年。」
崔望哈哈一笑,「那你知不知道,計平,韓其宗,甚至最年輕的凌長安,這幾位閣臣,明年任期一到,統統都要致仕進入長老院,不再擔任任何實缺職務。
我和他們差不多年紀,他們都已經致仕,我又有什麼資格站在朝堂上。
你難道看不明白,燕雲歌要的是中青年官員,要的是精力旺盛,敢想敢幹的官員。而不是老得走不動路的官員。
她從平陽郡開始,就推崇大膽創新,鼓勵年輕人。如今依然如此。
如今的大周朝堂,是歷朝歷代,平均年齡最年輕的朝堂。我去了,只會顯得格格不入,鬱郁不得志。
不如不接受邀請,反倒是顯得高風亮節,一派脫離紅塵俗世的高人風範。
開個書院,收取學生,揚名天下,為崔家壯聲勢,這難道不比去朝堂更好嗎?
而且,這麼做的人不止我一個,細數天下世家,有遠見的家族,基本上都是推薦自家年輕人讀書科舉出仕。
我啊,老頭子一個額,就不去湊這個熱鬧。新朝廷也不需要我這麼大年紀的人。」
「你……你都不出仕,我去京城更是毫無意義。我年紀也不小了,威望也不夠,更沒資格做官。」
「你不一樣。你年紀不算老,還能繼續拼搏好些年。你和燕雲歌是表兄妹,當年相處還算愉快,這些年也不曾真的斷了聯繫。你去京城吧,凡事順其自然。」
沈書文端起酒杯一口飲盡,「崔秀程他同意你的決定嗎?你拒絕出仕,他沒說什麼?」
崔望輕聲說道:「崔秀程打算進內閣,朝堂上就不能有太多崔家人,得避嫌。」
「這麼說,你拒絕出仕,是為了崔秀程鋪路?」
「是也不是。之前說的那些也都是理由。」
沈書文搖頭嘆息。
那哪是什麼理由啊,分明是藉口。
試問,身為世家子弟,誰不想當官。
才五十幾歲,身體還不錯,誰不想繼續發光發熱。
說到底,崔家是在為崔秀程鋪路。
崔秀程想要進入內閣,朝廷上,就不能有兩個崔。
不過……
崔家的姻親不在此列。
所以,崔望是來送行,而非阻止他上京城。
沈書文問道:「我在京城,如果見到了崔秀程,該怎麼和他說?」
「實話告訴他就行。家裡的事情,讓他別擔心。家裡年輕一代讀書都很用功,會陸陸續續參加科舉考試,爭取外放地方官員。總之,他在內閣一天,崔家兒郎就不做京官,不入朝堂。」
「真要這麼苛刻嗎?」
「不得不如此!看天下形式,我估計啊,那位元嘉二公子,在京城停留的時間也不會太久。」
「何出此言?」
沈書文不解,難道崔望有內部消息?
崔秀程透露了內幕?
崔望沉默了片刻,然後說道,「一切都是我的猜測。我觀察燕雲歌行事十幾年。
從她的風格來看,她不該也不會將親兒子困在京城,整日無所事事。
所以,我猜想,等二公子加冠後,就是他離開京城的時候。」
沈書文蹙眉,「大周朝廷不設封地,二公子除了京城,他還能去哪裡?「
「天下這麼大,以燕雲歌的智慧,肯定能為二公子找到一個去處。我都很好奇,她到底有何辦法,解決歷朝歷代都無法避免的繼承權爭鬥,如何避免兄弟鬩牆。」
沈書文端著酒杯,「兩位公子小的時候,我都見過,都是好孩子,又極為聰明。你的猜想,毫無根據,根本就是胡說八道。」
「越是聰明的人,想法越多,需求越多。你難道不明白嗎?感情再好的兄弟,面對唯一的皇位,都有反目成仇的一天……」
「夠了,不要再說了!」
崔望很識趣,他果斷終止了這個話題。
不過,他還是強調了一句,這一切都是他的猜想。
沈書文哈哈一笑,喝了個半醉,拱拱手,啟程離去。
此去,禍福難料。
但……
他不懼!
……
臘月三十一過,就到了開皇九年正月。
兩難兄難弟,傷勢都好得差不多了。
就算還有點小問題,也不影響他們過這個春節。
蕭元嘉興致高昂,他要請客,請狐朋狗友們去喝花酒。
太上皇燕守戰哈哈大笑,十分欣慰,「有老夫當年的風範。」
燕雲歌頭痛,她不想管,免得生一肚子氣。
蕭逸也不想管,大過年的,不想給自己找不自在。
等過了年,看臭小子的表現,然後再決定要不要將人打一頓。
他私下裡同燕雲歌嘀咕,「你說,元嘉是不是跟著太上皇學壞了。」
「你兒子不用人教,就他的聰明勁,學好不容易,學壞只需三天。」
「你這是誇他,還是誇他?」
「我是認真的誇他。」
燕雲歌哼哼兩聲。
蕭元嘉說他想做個紈絝,他是真的做到了。
吃喝玩樂,全京城,全京畿,沒他不熟悉的。
他甚至偷偷摸摸出入地下賭場。
幸運的是,金吾衛查封的時候,他人不在場,躲了過去。
要是被金吾衛抓了個現行,落到劉十的手裡,他一定會被親娘打斷一條腿。
好歹安分了幾天,他又想搞事。
這回,親親大哥蕭元初攔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