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6章 對也不對
錢聞招手叫來酒樓夥計,詢問酒水情況。
夥計朗聲說道:「不瞞客官,咱們酒樓的酒水,都是陳糧釀造。」
錢聞大呼,「難怪這酒喝著有點澀,口感不純。敢情都是用陳糧釀造。你同我說說,用的是哪年的陳糧釀的酒?」
「具體用的是哪年的陳糧釀酒,小的可不知道。酒水都是從郡府運過來的。郡守衙門下面有個酒醋房,只要有錢就能買到酒水。」
「平陽郡郡守才上任多長時間,竟然已經建起了酒醋房,做起買賣來,這速度夠快的啊!」
夥計跟著一笑,「平陽郡別的可能不行,就是速度快。客官要是上個月來,這裡還是一處荒山,山裡面還在鬧山匪。郡守大人親自領兵,進山剿匪。明兒一早,要是運氣好,還能看見郡兵押送山匪去城外工地下苦力的景象。」
聽夥計這麼一說,酒樓里好些人都來了興趣,七嘴八舌問了起來。
「那些山匪不殺頭?」
「不殺頭!個個身上都是一身膘,殺了多可惜。」
「全都被押送到工地下苦力?」
「是啊!修建城池,挖溝渠,築堤壩,處處都需要苦力。這些山匪,郡守大人說了,罪惡滔天,一刀殺了太便宜他們,統統拉去做苦力,勞動改造。少說得幹個十年八年,才能恕清他們的罪孽。」
「下苦力這個辦法好,也算是人盡其用。」
「郡守大人有見地!」
「明兒不急著趕路,先看看稀罕熱鬧。」
酒樓氣氛一下子變得熱烈。
大家雖然都嫌棄破酒樓的破酒水,口感太澀,不好下口。
可是這年月,在外趕路,能有個喝酒的地方,委實不容易。
饞了好些天的嘴,也別管酒水口感是不是澀,先打一壺酒再說。
用下酒菜壓一壓,勉強能將酒水澀澀的口感壓下去。
「哎呀,夥計,你們這個酒樓看著不怎麼樣,竟然還有醬牛肉,牛啊!」
這年頭牛肉少見,偏遠地區的小破酒樓能吃上醬牛肉,真讓人稀罕。
夥計忙問道:「客官可要來一份?我們的醬牛肉,使用了百年秘方,口味和以前大為不同。吃過的人都說好!」
「老一份,嘗個味道。看看有沒有你說的那麼好。」
「好嘞!來一份醬牛肉。」
錢聞和吳道長說道:「醬牛肉下酒,道長要是不嫌棄,我們也來一份。」
吳道長捋著鬍鬚,高深一笑,「錢老爺有心了。」
錢聞當即招手叫來夥計,也要了一份醬牛肉。
吳局小聲說道:「這個酒樓看著破,菜色味道還不錯。」
錢聞忙說道:「小吳道長滿意就好。嘗著味道,有沒有感覺同京城南北酒樓有點相似。」
「錢老爺的意思是,這家酒樓是燕夫人的產業,拿著燕夫人的秘方做生意。」
錢聞呵呵一笑,「要不叫夥計過來問問?」
吳道長率先點頭,「問吧!」
他也想知道,是不是關卡這幾家店鋪,都是燕夫人的產業。
夥計端著一份醬牛肉過來。
錢聞請吳道長先嘗味道。
吳道長點頭,評了一個:「不錯!」
之後,錢聞和吳局才伸出筷子。
哎呀,何止是不錯啊!
這味道,饞死人了。
錢聞拉著夥計,詢問道:「你們這家酒樓的廚子,以前是不是在京城的南北酒樓幹過?」
「回稟客官,小的沒聽說過南北酒樓。我們的廚子,也是老闆,就是平陽郡人。」
咦?
錢聞好奇啊,「你們老闆厲害啊!這手藝哪裡學來的?」
「自然是從郡守府學來的。」
「果然是燕夫人的產業。」
「客官這話對,也不對。」
「說說看,怎麼個不對。」
「回稟客官,這家酒樓,燕夫人的南北商行的確有入股,不過我們家老闆也是股東。就連我這個夥計,也沾了光,有些些股份。生意好,年終都有分紅。」
錢聞聽到這個模式,很是意外。
「我瞧著你們這家酒樓生意還不錯,燕夫人怎麼捨得拿出秘方,讓你們入股?」
「小的不知道燕夫人的想法。不過,小的記得燕夫人說過一句,有錢大家賺。要讓平陽郡人人吃飽飯,有衣穿,有房住。我們老闆,以前就是酒樓廚子。後來遭災,東家跑了,酒樓倒閉,我們老闆也沒了生計,一度在河岸修築堤壩過活。前些日子,城裡貼出告示,要找一批廚子,我家老闆這才翻了身,小的也跟著沾了光。」
錢聞嘖嘖兩聲,內心很是感慨。
他又問道:「你們隔壁的那什麼大通鋪,茶鋪,也都是燕夫人找人合股辦的?」
「客官高見!我們這一排的店鋪,都是合股生意。我們也算是背靠大樹好乘涼。」
錢聞哈哈一笑,「說得好!的確是背靠大樹好乘涼,多少人想要巴結郡主府,卻不得其門而入。你們呢,天上掉餡餅,機會主動送到你們手上。而且我瞧著,生意都還不錯。
不過,俗話說得好,人無遠慮必有近憂。等過了這波風口,你們有沒有想過,這小小的酒樓還有生意嗎?」
「有啊,當然會有生意。將來,天南海北的客商都會跑到我們平陽郡做生意。那時候,我們酒樓的生意肯定比現在還要好幾成。」
店夥計說起這話的時候,顯得特別的自豪和自信。
錢聞嘖嘖稱嘆。
他很好奇,平陽郡主府給這些人灌了什麼迷魂湯,讓他們如此盲目自信。
這可是王朝末世亂像啊!
隨時都有可能打仗,哪來的自信?
平陽郡的人憑什麼就認定他們這地方不會打仗?
他隨口一問,「萬一哪天打仗了,這生意沒法做了吧。」
夥計樂呵呵一笑,「能賺個三五年的錢,也是好事。將來的事情現在擔憂,委實太難為我們這些小民。客官可要再添兩個酒菜?」
「行啊!陪著我們聊聊,別說兩個酒菜,四五個酒菜老爺我也能給你吃光了。再來一壺酒,我們好好叨叨。」
「好嘞!客官還想吃什麼,只要有的,保證給你整舒服了。」
錢聞一口氣又點了四五個下酒菜,還全都是肉菜。
吳道長笑而不語,也沒阻攔。
沒一會,酒菜上齊。
夥計抽空和他們這桌閒聊著。
聊著聊著,他們才發現夥計竟然識字。
大吃一驚啊!
讀書識字可是奢侈品。
一個小小的夥計,竟然也識字,太稀罕了。
錢聞拉著夥計不撒手,「快和大傢伙說說,你家祖上莫非是富貴人家落難,所以才有機會識文斷字。」
「客官又說笑了。我家祖上八輩都是泥腿子,最窮的時候餓了整整三天三夜,連口稀的都沒得喝。別說讀書,連書本長什麼樣都沒見過。」
「那你怎麼會識字?」
「嘿嘿……讓客官見笑了,其實我就認識七八十個字,全都是菜名。南北商行辦了識字班,像我這樣的夥計,都得進識字班認識幾個字才能到酒樓幹活。這還只是開始,往後一兩年,還得一直堅持讀書識字,每三個月就有一次考核。考核不合格,是要扣錢的。我們壓力太大了,這點工錢不好掙啊!」
眾人聽聞,嘖嘖稱奇。
「從未聽說酒樓夥計還要識文斷字。」
「南北商行辦識字班,莫非是免費教授這些夥計識字?」
「這位客官說的沒錯,正是免費。」
眾人議論紛紛。
已經有人在抨擊辦識字班免費教學的行為,有辱斯文。
一群泥腿子,活該一輩子泥腿子。
竟然主動給這幫泥腿子識文斷字的機會,那如何得了。
以後人人都識字,這天下豈不是亂套了。
大家都去考學做官,誰還肯下田幹活,給大戶人家為奴為婢。
不妥,不妥!
錢聞不管其他人如何議論,他只關心吳道長的意見。
「南北商行辦識字班,這事道長如何看?」
吳道長惜字如金,「甚好!」
「好嗎?」錢聞似乎有些遲疑,「似乎小吳道長不太贊同辦識字班。」
吳局連連擺手,「錢老爺誤會了,我沒有不贊成。」
「為何小吳道長面色凝重?」
「我只是想不通燕夫人此舉的用意。父親可否為兒子解惑?」
吳道長笑了笑,「想不通那就去看,去聽,仔細琢磨。慢慢的,自然也就明白燕夫人此舉的用意。」
錢聞連連點頭,「還是道長有見地。接下來的路程,道長若是不嫌棄,我們結伴前行。不知道長意下如何?」
吳道長沒有反對,有人願意請客吃飯,何樂不為。
錢聞一臉樂呵呵,很是高興。
以他老辣的目光,早就看出吳道長是有真本事的人,絕非招搖撞騙的假道士。
他琢磨著,等拉近了關係,讓吳道長給他算一卦。
為何錢富不直接砸錢,請吳道長算命?
因為,他認為像吳道長這樣的高人,肯定不稀罕錢,也不缺錢花。
直接砸錢,俗氣不說,還容易得罪人!
再說了,砸錢,多少算個數?
是一百金,還是五百金,亦或是一千金……
沒個准數,處置不當極易得罪人。
得罪誰都行,唯獨不能得罪這些有真本事的道人。
暗地裡人家做個法,弄點小手段,就能讓自家傾家蕩產,家破人亡。
所以,情願供著,花時間拉近關係,也別砸錢算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