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2章 聽話
送走紀先生,燕雲歌又給渣爹燕守戰去了一封信。
她要挖牆角。
堂堂正正,大大方方的挖渣爹燕守戰的牆角。
她耍的就是陽謀。
廣寧侯府人才庫,上百年的積攢,雖然算不上人才濟濟,但絕對人員眾多。
那些閒置的讀書人,幾年之內都出不了頭的讀書人,統統都給她吧,還能省點米糧。
她不需要天縱奇才的學霸型讀書人。
學霸,早就被渣爹燕守戰籠絡到身邊,輪也輪不到她。
中等偏上,努努力,多誇誇,就能表現得很不錯的讀書人,她不嫌棄啊!
不僅不嫌棄,她還特別稀罕。
普普通通的讀書人,她同樣不嫌棄。
先來個三五打,不客氣。
這些人做不了創造性的工作,按部就班做做文書工作肯定能勝任。
她也是有苦難言啊!
偌大的平陽郡,要找一個讀書人,知不知道有多難啊!
平陽郡本地,根本就沒有一個讀書人。
去外地招人,故土難離啊!
加上,這幾年平陽郡又是反賊又是山匪又是洪澇災害,讀書人一聽平陽郡就開始搖頭。
固有印象,在大部分心目中,平陽郡就是「髒亂差窮」的代表。
讀書人是有追求的,就算是讀書讀得稀爛的那群學渣,也是有追求的。
高大上的郡府,州府不去,跑到窮山惡水的平陽郡,除非腦子進水,或是走投無路。
這就是現實啊!
短時間內,很難扭轉世人對平陽郡的固有印象。
也就意味著,很長一段時間內,平陽郡人才庫都處於緊缺狀態,大量缺人。
怎麼辦?
這個時候不薅渣爹的羊毛,要等何時?
渣爹就是她的大後方,堅實的大後方。
沒錢花,問渣爹要。
沒人使喚,問渣爹要!
缺啥要啥!
燕雲歌要得理直氣壯,還美名其曰:解決人才閒置問題,為侯府節省人員開銷。
信件送出去後,燕雲歌又去見了一個人。
……
郡守衙門大牢,是少數鬧反賊的時候沒被破壞的建築。
因為毫無價值!
不值得反賊山匪們花費時間精力去搜刮破壞。
大牢裡面的人有點多。
衙役們很勤快,特別勤快地抓人。
比如小偷小摸啊,欺詐啊,鄰里糾紛,錢財糾紛……
只要有人的地方,尤其是湧入數萬外地人的平陽郡,每天都不缺案子。
上街轉上一圈,都能看見好幾起小偷小摸。
隨著大量勞力湧入平陽郡,扒手騙子們,也都紛紛聞風而動。
他們是除商人外,嗅覺最為敏銳的一幫人。
這些犯人,基本上都是待審。
等審完之後,該罰錢的罰錢,該罰勞役的罰勞役,罰苦役的罰苦役……
在這些人當中,有一個人是例外。
大牢最深處,關押著一個犯人,從未被提審,也從未有人看過他的真面目。
自從燕夫人來到平陽郡,這個人就成了郡守大牢的第一個住客,絕對資深,且身份神秘。
就連看守大牢的獄卒,都不知道這人的身份。
只知道此人是要犯,任何人未經允許,不得和此要犯說話。
一經發現,輕則開除獄卒隊伍,重則丟腦袋。
直到春光明媚的某一天,郡主府侍衛營統領燕難,親臨大牢,提走了這位神秘的要犯。
……
陽光穿過紗窗,落在書房地板上。
某個角落,某個光柱內,湊近了仔細一看,會發現無數的塵埃物在半空中飄蕩,卻始終無法落到地面上。
這是灰塵!
林小寶就如一粒灰塵,即便身處陽光下,也毫無存在感。
世間,仿佛沒有人還記得有他這麼一號人物。
昔日平喜班的台柱子,大名鼎鼎的林小寶,短短人生,連一個水花都沒激起來。
甘心嗎?
當然不甘心!
現在有個機會。
終於能夠重見天日,即便卑微如塵埃,也得留下存在過的足跡。
也不枉白來這世上走一趟。
只是,陽光過分刺眼,讓他睜不開雙眼。
長久不見太陽,他臉上是不健康的蒼白。
侍衛拖著他,先是在陽光下將他沖洗乾淨,去掉身上的味道,以免衝撞了自家主子。
之後,還為他換上一身乾淨的衣衫。
從一開始的麻木,直到換上新衣衫,林小寶終於有了身為一個人的反應。
他渾身顫抖,眼神瘋狂又卑微。
他被侍衛們架著,拖拽著,來到書房。
然後,被丟棄在地上。
就像是丟棄一團不要的垃圾。
在陽光下,變得激動的一顆心,此時此刻又開始恐懼顫抖。
雙臂環抱著自己,恨不得找個地縫藏起來。
「林小寶,還記得我是誰嗎?」
頭頂上,響起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嗓音。
熟悉,是因為這道嗓音毀了他的人生。
陌生,是因為好多年沒有聽見過,一切就像是做夢一樣。
他小心翼翼抬起頭,果然是她,也只能是她。
只不過她長大了,不再是昔日的小姑娘,如今她是燕夫人,平陽郡說一不二的統治者。
他呵呵一笑,小心翼翼地回答,「自然記得!賤民見過夫人,給夫人請安。」
燕雲歌笑了笑,「有個事情得告訴你,不久前,司馬斗在京畿稱帝,定國號為『齊』。司馬斗,昔日的泥腿子,一反賊耳,如今已經是『大齊』開國皇帝,世人皆稱之為偽帝!」
林小寶愣在當場,先是錯愕,震驚,緊接著眼神變得狂喜。
喜過之後,又是滿腹疑惑,甚至產生了一絲絲的懼怕。
「他他他,他竟然稱帝?他他他,他怎麼有膽子稱帝。」
林小寶語無倫次,像是個受驚的小鳥雀,惶恐不安,又深覺卑微。
燕雲歌笑了笑,一個眼神,侍衛將他從地上拖起來,安置在凳子上。
林小寶還陷在混亂的思緒中,無法自拔。
燕雲歌輕輕撥動著茶杯,慢條斯理地說道:「本夫人打算送你回到司馬斗身邊。」
哐!
林小寶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像是個受驚的小鳥。
「送送送,送我回司馬斗身邊?夫人不是在開玩笑嗎?」
「這種事情,本夫人從不開玩笑。你回到司馬斗身邊,做本夫人的耳目,按照本夫人的吩咐做事。你放心,本夫人會安排人在你身邊策應你。」
「哈哈哈……」
林小寶終於回過神來,仿佛聽見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話。
「夫人送我回司馬斗身邊,還要讓我做耳目,打探消息,開什麼玩笑。」
「你看本夫人像是開玩笑的樣子嗎?」
燕雲歌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林小寶呵呵冷笑,「我憑什麼做你耳目?我要是有機會回到司馬斗身邊,我就將你的噁心,一一告訴他。有朝一日,定要報仇雪恨。」
燕雲歌譏諷一笑,「你一個唱戲的,和司馬斗只是年少時的一點情意,你覺著你在他心目中能有幾文錢的分量?他能為你報仇雪恨,莫非這些年關在大牢,把腦子給關傻了,哪裡來的自信,他為你報仇?」
林小寶渾身顫抖,「你根本不懂我和他的少年情意。」
燕雲歌嘲諷道:「本夫人當然不懂。但是本夫人知道,你失蹤這些年,司馬斗不曾派人找過你,哪怕派人上富貴山莊打聽你的消息都不曾有過。
另外,你一個戲子,上馬不能殺敵,下馬不能治國,也寫不了錦繡文章,憑什麼讓他重視你?你又有什麼資格同司馬斗身邊的文武重臣比較?
本夫人送你回到他身邊,你認為光是靠年少時的一點情意,就讓他重視你,你是在做夢嗎?沒有本夫人在背後替你出謀劃策,給你做靠山,花錢為你鋪路,你信不信司馬斗連個正眼都不會施捨你。
像他那種從最底層爬起來的人,比世人更重利益,懂嗎?沒有價值的你,就是無用的垃圾。什麼昔日的情意,全都是假的。」
「不不不……」
林小寶瘋狂地想要否定,可是他聲音卻越來越小。
因為他心知肚明,燕夫人說的都是對的。
僅僅只靠小時候的一點同鄉情誼,如今已經很難打動司馬斗。
他稱帝建國,他如今是皇帝啊。
找他攀親戚,攀關係的人,海了去。
要是每個找上門的人,他都熱情接待,給予重用,又怎麼朝陪伴他出生入死的文臣武將們交代。
他現在,必然是熱情似火,也是冷酷無情。
對待有用的人,肯定是熱情地籠絡。
對待無用的人,自然是冷酷誅殺。
林小寶突然間哭了,捂著雙目,哭得不能自已。
不愧是唱戲的,即便是痛哭流涕,也能哭出不一樣的風格。
他哭哭啼啼地說道:「司馬斗,從小就是個狠人!夫人將我送回去,我一個唱戲的戲子,對他而言毫無用處。恐怕連他的面都見不到。」
燕雲歌笑了笑,「沒有本夫人替你謀劃,單是靠你一個人,你自然得不到司馬斗的重視。但是,如果你肯做本夫人的耳目,按照本夫人的吩咐做事,我保你在司馬斗身邊混得風生水起,享受榮華富貴。不說身居要職,至少也能成為他能夠信任且親近的老鄉兼閒時同伴。」
林小寶放開捂著臉頰的手,小心翼翼地問道:「夫人要我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