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1章 什麼都沒有了
這十個小時,對寧歡和沈時遠兩個人而言,有點漫長且痛苦。
飛機到降落的時候是當地時間下午五點,比起A市,倫敦的氣候顯然要溫暖一點,但也算不上暖和。
沈時遠牽著她一直往外走,兩個人匆匆忙忙趕到飛機場,除了護照和身份證,什麼都沒有拿。
剛走出機場,安排好的司機已經在等著他們了。
兩個人上了車,誰都沒有開口說些什麼。
寧歡不是第一次來倫敦,可是這座城市對她而言還是十分的陌生。
她沒有想到,自己再一次來到這裡,竟然是為了接蘇婉晴回家。
想到這裡,她下意識地偏頭看了一眼沈時遠。
他對著她笑了一下,伸手扳著她的臉,讓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寶寶睡一會兒,沒有這麼快到的。」
「嗯。」
寧歡握緊了他的手,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這個時間是國內的凌晨時間,可是她睡不著。
車子開了四十分鐘才到醫院,蘇婉晴是當地時間今天早上五點多的時候走的。
當時陪著蘇婉晴的是她當初的學生,蘇婉晴這一輩子,教書育人,明明該有一個很明朗歡快的未來的,可所有的一切都被沈東成毀了。
她一輩子都沒有結婚,將近八十的年紀了,為了沈時遠著想,來到英國這裡獨自治病。
「阿遠。」
「趙姨。」
趙媛看了一眼寧歡,笑了一下:「你就是寧歡吧,我經常聽老師提起你。」
寧歡點了點頭,跟著沈時遠叫了一聲:「趙姨。」
「乖,進去看老師最後一眼吧。」
趙媛說得有些艱難,可是想到蘇婉晴前些天的吩咐,她還是生生地忍了下來。
她今年四十多了,可因為保養得宜,看起來就好像只有三十多一樣。
當年她未婚先孕,如果不是蘇婉晴,她和自己的兒子都不知道怎麼辦。
十年前她跟著愛人一起移民出國,最捨不得、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蘇婉晴。
蘇婉晴的事情她也知道,她全蘇婉晴來倫敦許久了,一直到今年,蘇婉晴才來的,卻不想這才多久,人就這樣了。
寧歡和沈時遠已經進去了,蘇婉晴那麼整潔的一個人,如今走了,也是十分的體面的。
她這一生都被沈東成毀了,生了個兒子,正值英年就被沈東成的兒子害死了,留下了一個孫子,沈東成到死都不放過。
寧歡看著躺在床上的蘇婉晴,說不清楚是什麼感覺,眼睛是熱的,眼淚根本就控制不住。
她有點接受不了,半年前還跟他們有說有笑的蘇婉晴,現在什麼都聽不到,也看不到了。她本來還想著幾年春節的時候和沈時遠過來倫敦看看她的,她和沈時遠兩個人都沒什麼親近的長輩了,只有蘇婉晴一個老人,她也想多陪陪她,她還想給她生個曾孫玩玩
的……
可是現在,什麼都不用想了,因為她也什麼都不知道了。
她咬著牙,抬手不斷地擦著眼淚,可是怎麼都擦不乾淨。
一旁的沈時遠似乎很平靜,他還對著蘇婉晴笑了一下:「奶奶,我和寶寶來看你了。」
他笑著,人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握著她的手,就好像是蘇婉晴只是睡著了一樣。
寧歡看著,覺得心頭壓了一大塊石頭,太難受了
她忍不住,轉身走了出去,剛好撞上趙媛發紅的雙眸。
趙媛是陪著蘇婉晴走的,她現在的情緒倒還算平靜,見寧歡滿臉眼淚,一邊遞了張紙巾過去一邊拍著她的肩膀:「寧歡,你別哭,老師說了,她希望你們開開心心的。」
「我,忍不住。」
她是真的忍不住,話堵在喉嚨裡面,就連說話都十分的困難。
趙媛抬手將她抱著:「傻孩子。」
寧歡努力平復著自己的情緒,終於將眼淚忍住了,她看了一眼裡面的沈時遠,不好意思地看了看趙媛:「趙姨,我去一趟洗手間。」
「去吧,洗手間在那兒。」
趙媛指了個位置,寧歡點了點頭,去洗手間洗了把臉,深深抽了口氣,才抬腿重新走回去病房。
沈時遠見她回來,抬手牽過她,「趙姨,殯儀館聯繫好了嗎?」
「聯繫好了,就等著你們過來。」
「麻煩趙姨聯繫一下他們。」
趙媛點了點頭,拿著手機出去打了個電話。
寧歡情緒平靜了許多,她偏頭看著身旁的沈時遠。
他站在那兒,視線一直落在床上的蘇婉晴身上,臉上的表情看不出喜怒,可寧歡知道,他必定是十分難受的。
寧歡微微低了低頭,收緊了牽著的手。
殯儀館的人很快就來了,他們跟著上了車。
人不多,一輛車剛好可以擠。整個過程,寧歡都有些恍惚,一直到殯儀館的人將骨灰盒遞給他們,她看著沈時遠捧著的骨灰盒,只覺得人真的神奇,出聲的時候不過兩個巴掌的大小,死了之後,最後
也只有這麼一丁點的骨灰。
從殯儀館出來的時候,天已經很黑了,趙媛讓他們回她家休息,寧歡跟著沈時遠回了趙媛家。
晚上十點多,可是誰都沒什麼胃口吃東西,寧歡是面前吃點面,沈時遠吃得也不多。
趙媛知道她們心情不好,也沒有說些什麼。
第二天,沈時遠包了飛機飛回國內。
寧歡一整晚都睡不好,第二天很早就醒了。
沈時遠比她也好不到哪兒去,兩夫妻沉默得很,誰都沒怎麼而說話。
登機之前,趙媛給他們遞了一個信封,說是蘇婉晴留下來給他們的。
寧歡看著那素色的信封,只覺得心頭又是一陣疼痛。
她轉開視線,深深吸了口氣,才沒有讓自己的眼淚流出來。
回到國內已經是凌晨兩點多了,機場這個時候,人都比白天少了。
兩個人去的時候什麼都沒有,回來的時候卻多了一個骨灰盒。
靈堂設在了蘇婉晴的房子裡面,這是沈時遠決定的。
寧歡知道為什麼,那是蘇婉晴的房子。
當初沈東成走的時候,蘇婉晴說了,她下輩子不想再遇見他了。
如今她人也走了,沈家的一切,沈時遠自然是不想讓她沾上的。葡萄架上的葡萄現在也什麼都看不到了,冬天一片蕭瑟,那春日裡面全都是花草的院子,如今什麼都看不到了,就好像那蘇婉晴一樣,除了那一盒骨灰,什麼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