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登基
時間過得平靜有安詳,沒有紛爭,也沒有人有事沒事來找碴。
她也不需要裝乖。
只是這樣的生活,會不會太過廢人嗎?
她現在吃飽了睡,無聊就逛街,只要她想要的,不願尹如凡提起,老夫人自動送上來,而且還不能拒絕。
在這個平靜而又頹廢的日子裡面,尹如凡唯一在意的事情,就是她臉上的毒。
尹如凡坐在椅子上,那大夫一臉高深的樣子,她看不透。
他已經來來回回三次了,花費了五天的時間,每次看診高達一個小時以上,問題是她到現在臉還沒有好一絲。
襄陽城環境還是舒服讓人犯困,一陣天都有微微吹拂的涼風,季節據說四季如春。
尹如凡一個眼神瞄了過來,她都快睡著了,這老大夫還在沉思。
起初尹家的人都圍住她,緊張不已。
到後面一個個都看麻木了,一個個都看膩了,現在連過來都不願過來。
「嗯……」
將近一個小時,這個大夫終於發出一個音符了,尹如凡懶洋洋抬了一下眼皮,接著又靠在椅子上。
究竟行不行啊?
她是不是要頂著這一張臉過一輩子,勞煩您大人有大量給個痛快好不好?
「還請小姐等候片刻,老夫去去就來。」
尹如凡昏昏沉沉,聽到他這幾天終於有些不一樣的回答,尹如凡呆了一下,那大夫就急匆匆的離開了。
尹如凡坐直了身體,問著宛顏都:「他說了什麼?」
還以為還是一樣的回答,宛顏也被他說得沒有反應過來,「他說他去去就回?」
「也就是說,他終於研究出來我這個毒怎麼解了嗎?」
尹如凡一掃困意,坐直了身體。
宛顏也顯得很興奮,她笑著拉起尹如凡的手,「小姐,太好了。」
大夫這樣回答,終於有些盼頭了。
等了半天,大夫帶了一堆人過來……
然後就在她本人的面前,談論著。
尹嘯威道:「這樣就難辦了,沒有其他辦法嗎?」
大夫搖頭:「別無他法。」
老夫人道:「那就不能告訴她。」
「對,千萬不能告訴她。」
尹如凡:「……」
「這件事情要默默的進行。」
「是,要在隱藏她的情況下進行。」
尹如凡:「……」
尹嘯威拍了拍大夫肩膀,「這件事情就按照你的方法進行。」
這一堆人就這樣一鬨而散了。
誰能給她一個答案嗎?
她臉上的毒要怎麼解?
為什麼不能告訴她呢?
既然不能告訴她,為什麼要在她面前說這些?
尹家很殘暴?
是白痴吧!
宛顏一頭霧水,「小姐,發生什麼事情?」
尹如凡翻了一個白眼,「鬼知道。」
反正她來到尹家,至始至終都沒有明白過,到底發生什麼事情了。
從那天開始,尹如凡每天都會有一碗又黑又濃的藥,放在她的房間內。
不過,從那天她的皮膚一天一天的好轉起來了。
尹如凡臉上的暗瘡開始結疤了,結疤的傷口,讓尹如凡看起來更加可怕。
接下來的時間裡,她的疤痕開始緩慢的脫落了,一旦這些疤痕全部脫落,她就樣貌就算恢復了一大半了。
她的那青紫色的唇瓣,改變最為明顯了,她的唇瓣變得滋潤,緋紅色的唇色,看起來飽滿充滿彈性,唇痕很淡,她微微一揚,弧度完美讓人心動。
恢復的時間,比尹如凡想像來得快許多。
老夫人應該害怕尹如凡初來尹家,怕她還不習慣這裡,時不時讓家中女眷過來陪著尹如凡說說話,偶爾帶著她出去逛逛街,買點姑娘家喜歡的東西。
尹如凡習慣戴上面紗,露出一雙透亮的眼睛,她的睫毛也長了不少,濃密上翹的睫毛,帶出靈動的眼睛。
她一身青色的長裙,今天是四嬸薛雪敏來邀請她,薛雪敏性格直爽,行為舉動偏男性,尹如凡也喜歡跟她相處,至少跟她相處有些話不需要掂量著會不會太過失禮了。
因為她說得話有時候比尹如凡更加……咳咳露骨。
宛顏笑聲悅耳,跟著尹如凡的身邊,「小姐,我們要去哪裡呢?」
「四舅媽能去哪裡?」尹如凡轉眸笑問道。
「又是兵器鋪子啊,四舅媽還真是……」宛顏也習武,她比起薛雪敏來說,更加女性化多了。
至少不會對武功秘籍,兵器飛刀感興趣。
尹如凡路過大堂時候,眼角往大堂瞄了過去,她腳步停了下來,她嘴角輕揚,因為站在大堂內的兩個男人。
其中一個還是老熟人。
宛顏也看到人,她笑容收斂,走到尹如凡的身邊,「小姐,這位不是……」
尹如凡提起裙擺,邁了進去。
她的進來擋住了大部分的光線,原本壓抑的氣氛,消散不少。
站在中央的兩個男人,同時回過頭來,她大大的眼睛,從那個人的身上落在他旁邊,白玉手指拿著檀木摺扇的男子身上。
他還是那一身月色的長衫,只是袖口,下擺處用銀線刺繡出來的蘭花,如他本人一樣,清香淡雅。
皇甫翊嵐真是一個人風度讓女子折服的男子。
而他身邊的男子,跟他相比較也許容貌應該更加美艷。
他擁有一雙邪魅的丹鳳眼,性感紅潤的薄唇,輕輕帶著一絲的彎度抿著,他手上也有一把翠玉摺扇,不斷的開合著,墨黑色的青絲隨意打了結,斜斜放在肩上。
尹嘯威不在,做主持是她的母親大哥,她的大舅子,尹子倉。
尹子倉寒著一張臉,他一把鑲著寶玉的大刀,就放在腿上,蠶絲絹的手巾,慢慢擦拭著,弒殺之氣圍繞著他身上,讓人不敢接近。
薛雪敏坐在一旁,翹著二郎腿,帶著嘲諷的笑意看著眼前的兩個人。
皇甫翊嵐還真的不受人待見啊。
他見到尹如凡笑著一揖道:「尹姑娘,近來可好?」
尹如凡沒有把視線過多給他身邊男子,很快就收回來,她盈盈坐了下來,腳輕輕的交叉著,她笑著看著皇甫翊嵐,「皇甫公子,我可沒有想過,會這麼快見到你?」
皇甫翊嵐站直身體,他輕輕一笑,「我與尹姑娘相識一場,想著姑娘初來乍到,翊嵐要盡地主之誼,好好款待尹姑娘。」
「款待,是另有圖謀吧。」
薛雪敏向來有話直說,十年的事情,尹家一向不待見皇甫家的人,皇甫翊嵐根本就是過來找罵的。
皇甫翊嵐好脾氣,他柔柔道:「四夫人,這是翊嵐孝敬您的。」
話剛落,站在旁邊的小廝就拿出一個盒子來,薛雪敏接過來皇甫翊嵐的盒子,打開一眼,她臉色就緩和不少。
尹子倉罵道:「皇甫家也只有你這個小子,死不要臉!」
皇甫翊嵐微笑道:「也因為翊嵐懂得歉意,才能被諸位長輩善待。」
尹子倉重重一哼,他不說話。
尹如凡看著他,敢情這一把刀也是人家送的?
拿人手短?
皇甫翊嵐走到尹如凡面前,他彎下腰很柔和拉起尹如凡的手,他這樣的舉動明明很唐突,他卻做得很自然,好像他對她做了千萬遍一樣。
尹如凡還沒有反應過來,他手中檀木摺扇,就放在尹如凡的手中了,入手溫溫。
「這是上等的溫木,可驅體寒。」
尹如凡抬眸與他相看。
一直沒有任何舉動的另外一名的男子,見狀,他的鳳眸眯成一條線,臉色沉了一色。
尹如凡沒有抽回手來,皇甫翊嵐身上飄過來的淡淡的藥香味,並沒有那麼刺鼻,她居然還覺得好聞。
「這應該適合你。」
皇甫翊嵐搖頭,「不。」他從袖口抽出另外一把摺扇,「我適合這個,寒木驅燥熱。」
尹如凡看著他手上的摺扇,款式花樣跟自己相差無幾。
「尹姑娘曾經內傷未愈進過地牢,翊嵐猜想寒氣入侵,恰好手上有這一把便送來給尹姑娘當見面禮。」
聽皇甫翊嵐的說話,不可否認很舒服,連她也變得沉靜不少了。
「襄陽城四季如春很適合尹姑娘療傷養病。」皇甫翊嵐又道,尹姑娘忍不住笑出聲來,幾縷青絲散落下來。
皇甫翊嵐帶著溫柔的指尖觸碰到她如今光潔的額頭。
他的舉動還是如此自然,理所當然……不得不說,他還真是撩妹的好手。
比起某人的彆扭的表達,皇甫翊嵐更容易蠱惑到女人心。
他的手撩到一半被人攔住了,尹如凡看過去,笑了,徹徹底底笑了。
笑得那個人不敢看著尹如凡的眼睛。
皇甫翊嵐仿佛沒有想到,錯愕只是那麼一瞬間的事情,「凌公子?」
赫連凌,不,簡少凌回神過來,他眼中也有錯愕,很快他就恢復了,「皇甫少爺……」他示意著皇甫翊嵐看著門口處。
皇甫翊嵐看了過去,尹嘯威不怒而威的面容,他凌厲眼睛眯起來,他手一揮,一刀勁風帶起所有人的青絲,對準尹子倉寶貝的刀上,刀發出劇烈的嗡鳴聲,就在他手上斷了。
「下次想要見我們尹家人,送上好一點的見面禮,這種殘次品就別拿出來丟人!」
尹嘯威當眾給皇甫翊嵐的難堪。
皇甫翊嵐面色依舊沒有任何的變化,淡粉色的唇瓣,還是笑得如此舒服。
他輕輕咳嗽兩聲,瘦小修長的身材,看似柔弱為何對上尹嘯威這般強勢的人,感覺氣場上一點都不輸呢?
「若是沒有其他事情,皇甫家人還是少過來!」
皇甫翊嵐對著尹嘯威躬身一揖,對著尹如凡輕輕一笑,拂了拂衣袖,轉身離開了。
他走得很慢,小廝扶著他的手臂,光線把他的蒼白虛弱照出來。
可,他背影還是如此優雅讓人尖叫。
不得不說,尹如凡欣賞他!
「皇甫家近幾年越發不行,這一代也就這個小子還有點看頭。」尹嘯威淡淡道。
尹子倉站了來,把位置讓給尹嘯威。
他道:「爹,我看下一任的家主,應該是他吧。」
尹嘯威眯起眼睛,「那可不一定,這個小子畢竟是庶子,想要當家主難。」
他看向尹如凡,「你以為他忍著你這麼久是為什麼?為了老夫,醒醒吧!」
尹如凡玩著手上的摺扇,一下又一下的轉動著,「老爺子,你當我傻子嗎?」
「那你幹嘛還讓那病秧子占便宜啊!」尹嘯威瞪了她一眼。
尹如凡站了起來,打開摺扇聞了聞,一股藥香味。
「因為,你不覺得他長得很漂亮嗎?」尹如凡笑道。
尹嘯威聞言差點抓起身邊茶盞丟了過去。
薛雪敏也道:「爹,兒媳也覺得,這皇甫翊嵐雖然樣貌不如他其他兄弟,這一身的氣度,皇甫這一代可沒有過。」
是啊。
皇甫太過繁榮了,他們擁有一切值得驕傲的,他們凌駕在國家之上的財富。
這樣的驕傲,遲早把皇甫家推向沒落的懸崖。
尹嘯威喃喃道:「他們躲過十年前那一場劫,還能躲過第二次嗎?」
大堂上突然陷入一陣詭異的壓抑。
十年前,皇甫家究竟惹了誰?
十年前,尹家和皇甫家發生什麼?
十年前,一切都在十年前。
四月十五,沈均辭登基,同一時刻,南陽王岳鵬霄成了國父,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不,有時候,他甚至高於沈均辭!
庚梁朝那個混亂的漩渦之中,又是一副怎樣的情況呢?
十五這一天,尹如凡爬到尹府的屋頂上,今天的月亮很亮。
「小姐,今天怎麼會想喝酒呢?」宛顏替尹如凡倒酒。
小姐很少很久。
「舉杯對明月,很風雅,你家小姐不適合嗎?」
散下來的烏絲,在飄揚著。
「嗯,小姐適合拿著碗,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宛顏實話實說。
尹如凡嘻嘻一笑,「所以啊,我帶上來都是肉啊。」
「這是叫花雞,我丟在灶台裡面大半天了,加了十幾種的香料,你嘗嘗。」
「還有你最喜歡的烤豬蹄,泡爪,還有這是滷牛筋。」尹如凡打開包袱,一件一件擺出來。
宛顏錯愕不已,「小姐,你什麼時候去廚房的?」
「你中午去睡覺時候,我爬起來去廚房的。」
尹如凡還真的沒有拿酒杯,而是帶了兩個碗,酒香飄在空中。
「小姐這酒為什麼會有米和丸子?」
「酒釀啊,這個很好喝的,你嘗嘗,我前天偷偷釀的。」
「是甜的,沒有酒味。」
「我的小姐,有得喝你就少囉嗦。」尹如凡喝了一口,撕下一塊雞翅開始啃著。
「小姐,你心情不好嗎?」宛顏喝了兩口問道。
尹如凡斜睨過去,「為什麼這麼說?」
宛顏抬起頭來看著月亮,「奴婢覺得小姐應該心情不好。」
尹如凡聳聳肩,沒有說話。
「小姐不能跟奴婢說嗎?」宛顏又問道。
尹如凡把一碗酒釀全部灌進去了,「沈均辭,他……」尹如凡聲音止住了。
轉過頭看著宛顏眼睛一閃一閃看著自己,期待著下文。
尹如凡有些尷尬咳嗽兩聲,「畢竟我跟他兩年的了,多少也知道他這個什麼性格,他絕對不願吃虧的性格,他認南陽王為國父,這比殺了他更加難受。」
「嗯嗯嗯!」宛顏用力點頭。
尹如凡又倒了一碗,大口喝了一口,「你說,他是不是有什麼把柄落在南陽王手上,又或者他受到南陽王的控制,變成一個傀儡?」
尹如凡可以感受到宛顏的眼睛,可以發射出那布靈布靈閃亮的光線,「然後呢?然後呢?」
「我覺得很惋惜,他部署這麼多年,犧牲這麼多,為了就是這樣一刻,結果還是要受制於人。」
「小姐,你這是在擔心皇上嗎?」
尹如凡聞言生氣了,她憤怒把碗摔了,「什麼擔心!我這是在替沈詩詩不值得,她為沈均辭付出這麼多,沈均辭再搞什麼鬼,當個皇上還要認國父,這麼窩囊!」
她越說越生氣,「虧我在他面前擋了那麼多明箭,為他做了這麼多事情,他居然趕我走!居然說我不救沈詩詩,兩年的交情,他居然不相信我!」
她抓住宛顏,搖晃著,「我還以為我們是朋友了,雖然他這個很可惡,經常威脅我,經常恐嚇我,可,我還是以為我們是朋友,共患難的好友啊!就算他利用我把太子妃的孩子弄沒了,我覺得殘忍一點。聽到詩詩那些話,我可以理解他的心情!」
她道:「要是我遇到那樣的情況,我也會瘋了,我恐怕做得還沒有沈均辭來得好。我以為……我以為……我以為……」
尹如凡越說心情有些難過,「我們是朋友。」
「小姐……您別難過,皇上他以後一定會諒解小姐的。」宛顏安慰道。
尹如凡自嘲一笑,從脖子上抽出一個吊墜,上面掛著沈詩詩的琉璃瓶,裡面紅色的血液在流動著,在月下,在夜色下,還紅得這麼鮮艷。
她到底沒有幫到沈家什麼忙。
沈詩詩還活著,她聽到這樣的消息,會多傷心啊。
「小姐,這個很危險,您還是別掛著。」
尹如凡點了點頭,把琉璃瓶放入衣服內,夜裡又恢復一片寧靜。
……
庚梁朝,皇宮內。
新皇登基慶典,宮中擺宴,舉國同慶,一片熱鬧的景象。
沈均辭皇冠坐在龍椅上,他一張冰冷俊顏,身上金黃色的龍袍把他的威嚴效果增加好幾倍了。
原本吵鬧的景象,可是臣子們正襟危坐,規規矩矩喝著酒,吃著菜,看著歌舞。
月上樹梢,沈均辭也起身回去了。
他剛走,就聽見赫連軻高聲勸酒。
沈均辭走了在還是冷清的後宮內,路過一個宮殿,他推開宮殿的大門,宮殿還沒有主人,乾淨的宮殿有些寂靜。
宮殿的庭院很大,那庭院角落有幾顆桃樹,結了一些小小青色的桃子。
他仿佛聽見尹如凡說道:「等桃子成熟了,我們去摘桃子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