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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譚遲至始至終都沒有回頭。
她穿著軟軟的搖粒絨恐龍睡衣,頭髮用一根皮筋隨意扎著,露出纖細的脖頸,有幾根頭髮翹了起來,映著電視機的屏光,看起來暖烘烘的。
唐甘蘭盯著她的背影,仿佛要從那裡汲取一點溫暖,直盯得眼眶酸疼。
「不想……」
「哦。」
電視開始播放抗日神劇,毫無邏輯的台詞混合著無視物理規律的動作戲,讓譚遲有些坐不住了。
身後的唐甘蘭很安靜,安靜到讓自己有些手足無措。
看他之前的樣子再加上蓮蓬喵的搜集的證據,很容易就能推斷出他到底遭遇了什麼。
可譚遲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用指甲狠狠摳住遙控器邊緣,一遍又一遍的催眠自己。
罵人不能解決問題。
殺人是犯法的。
還有,需不需要報警?
譚遲吸了口氣,慢慢地、悄悄地轉過頭。
一張蒼白的臉刺進了眼瞳,激得耳朵嗡一聲。
唐甘蘭的皮膚很白——譚遲一直知道——可是之前,他白得就像是一碗牛奶,滑滑的、甜甜的,還帶著熱乎乎的香氣。
可是現在,他卻像一個風乾的紙片人,脆弱、青白、單薄,一雙充血的眼球,好像兩隻被摔裂的紅寶石,深深嵌在青黑的眼眶裡。
到嘴邊的問題問不出口了。
怎麼可能問得出口!
譚遲咬牙,將聲音和呼吸都吞了下去。
「譚遲——」唐甘蘭的聲音如同利刃刀割開綢緞,「為什麼編劇寫主角遇到重大變故時,都選擇雨夜做場景?」
「因為——」譚遲吸氣,「因為這種激烈的情節,需要演員劇烈的情緒波動,比如大哭。可是很多演員的哭戲並不能達到這種要求,所以需要大雨烘托氣氛。」
「那為什麼——今夜——現實中也會下雨呢?」
「因為——現實中的人,並不想讓人們看到他哭的樣子,所以上天才會下雨,幫他藏住眼淚,這樣,就不會有人知道他哭了。」
「……是嗎……」
「嗯。」
唐甘蘭突然笑了,發白的唇勾起,露出兩顆小虎牙,瞳中的紅色寶石順著裂痕片片碎裂,無聲無息落了下來,砸到了空無一物的杯子裡。
譚遲倏然垂眼,將眼中的滾燙狠狠逼了回去。
唐甘蘭壓抑著呼吸,仿佛是用盡了全身力氣,才能克制不發出哽咽,可那濃重的悲傷和崩潰,仿佛秋風中碎裂的枯葉,細細碎碎充滿了整個空間。
譚遲咽下喉頭的酸澀,長長呼出一口氣,起身走到唐甘蘭身邊,坐下,將沙發上的懶人毯罩在了他的頭上。
唐甘蘭身體劇烈顫抖了起來。
譚遲伸手,把唐甘蘭的腦袋輕輕壓在自己的頸窩,手掌順著後腦勺輕拍,一下接一下。
「摸毛、摸毛,不嚇、不嚇……」
良久,懷中人才停了顫抖,鼻音悶悶問道:「這是什麼?」
「祛除妖魔鬼怪的咒語。」
「有用嗎?」
「譚家祖傳千年,有用。」
「真的嗎?」
「真的。」
「……」
「真的!」
「……譚遲……」
「嗯?」
「謝謝。」
「嗯。」
*
半小時後,譚遲從柜子里翻出備用棉被抱到了客廳。
唐甘蘭在沙發上睡著了,抱著一個綠色的恐龍抱枕,整個人團成了圓球狀,腦袋埋在恐龍脖子裡,眉頭緊蹙,看起來睡得很不安穩。
譚遲幫他蓋好被子,關燈躡手躡腳回到臥室,鑽進被窩。
凌晨兩點,五仁月餅群里熱鬧得堪比菜市場。
【蓮蓬喵】:旭光傳媒,本喵和你不共戴天!
【遠志】:我艹了!這他媽是魔幻吧!
【南瓜派】:這特麼我要寫到小說里估計會被讀者罵死!
【瓜子仁】:我的三觀碎裂啊啊啊啊!
【金華火腿】:我回來了。
【蓮蓬喵】:遲遲,唐甘蘭還好嗎?!
【金華火腿】:看起來還好。
【南瓜派】:那個,據你的觀察,他有沒有被——那個啊?
【金華火腿】:應該沒有,他還能坐著。
群里五秒鐘詭異的沉默。
【南瓜派】:謝天謝地!
【遠志】:謝天謝地!+1
【瓜子仁】:謝天謝地!+N
【蓮蓬喵】:同志們,現在,該怎麼辦?
【瓜子仁】:報警報警報警!
【遠志】:報什麼警?唐甘蘭現在人好好的,有什麼證據報警?
【南瓜派】:喵喵查到的那些難道不是證據嗎?!那都是血淋淋的事實!
【遠志】:幾張藝人名單,幾張貴賓名單,外加一個聲音圖像糊成渣的小視頻,這也能稱之為證據?!更何況,這些所謂的證據,是喵喵他們非法黑來的,如果報警,豈不是喵喵和芭蕉葉也要一起進去了?
【瓜子仁】:那還有那些受害人,他們都是證人啊!
【遠志】:可是,他們中間從沒有一個人站出來。
群里再次沉默。
【金華火腿】:顯然,他們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選擇了沉默。
【遠志】:如果不是芭蕉葉上次誤打誤撞黑了傳世娛樂,,如果不是遲遲突發奇想讓喵喵去查一查旭光傳媒,這些事也許永遠不會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