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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奕昕重生前就是這一年的冬天自殺的,在這個冬天,歐陽珊珊身體雖然不好,但也不至於病重。難道是家庭變故對她的打擊過大了?
許嘉言嘆道:「之前你一直在忙,我也不敢告訴你,也讓景曜不要告訴你,徒惹你煩惱,無濟於事。」
許太太說:「過幾天你們就要走了,雖然從前我不怎麼喜歡珊珊這孩子找嘉言,那是出於我這個做母親的私心,我知道如果嘉言愛上她必定會非常痛苦。我個人對珊珊並沒有什麼成見,我想如果你不去看一下她,照她得的這個病,也許等你們回國時,她已經……」
歐陽奕昕心頭一酸,不管歐陽正雄對她的父親做了什麼,歐陽珊珊是一個活著多麼絕望的女孩,而她因為知道無能為力,就自私的從不去管她。珊珊到底和她流著幾乎一樣的血。
宋母當初病重時,身邊有她和宋奕陽,可是珊珊身邊有什麼人呢,一群等著她死,繼承她的私產的所謂親戚,父母全在監牢里。
……
歐陽奕昕坐在許家別墅的露台上,京城近年環境變好了,風塵沒有從前那麼大,家中傭人收拾得又勤,所以露台是個乘涼的好地方。
今年正是農曆七月初八,昨天是乞巧節,但是她在加班,今天才能好好看看這夜空。
許嘉言帶了果汁上來,跟她說:「陽兒挺喜歡自己的房間的。」
歐陽奕昕嗯了一聲,他們都要去讀書進修了,許太太提議讓宋奕陽住許家來,到底她還能看顧一些,家裡也不會沒有人。歐陽奕昕也找不到好的理由拒絕,宋奕陽再自覺也是未成年人,身邊有個大人會更好。
可是,她除了接受許家的好意之外,也沒有別人更合適托負了。這下更欠人情,許嘉言正宮地位又更穩固了。
歐陽奕昕忽說:「明天早上,我想去看看珊珊,出國前也去看看歐陽正雄吧,可能都沒有人會理會他們了。」
許嘉言說:「如果她見到你不開心,你也寬點心,我覺得她不是故意要討厭你的,人生是沒有辦法選擇的。這世間還是凡人居多,又有多少人能像歐陽正雄一樣,身負著那樣的病還能創業呢?珊珊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女孩子。「
歐陽奕昕想起重生的前世,不由得嘆道:「我也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女孩子,我一直想要的不是有很多錢,只是想有個家,還有能自由地追逐夢想。我想,如果是我,被剝奪了家和夢想的自由,我一定不會做得比珊珊好,所以,我也是不如歐陽正雄的。」
許嘉言握住她的手,說:「我知道你是一個善良重情義的人,哪怕用冷靜來處理身邊的事,你只是知道自己的心軟會壞了事。如果當初遇上為難你的夏姿,或者做人有分寸的周雅純,還是曾有恩情的趙爾俊、王承勛,對蘇靜也是嘴硬心軟。你表面上表現得再冷漠,可是盡心盡力去幫人的仍然是你,而不是其他面甜嘴巧的人。你又怎麼真的會對珊珊無動於衷呢?」
歐陽奕昕抹掉眼角的淚水,說:「我知道,情義是一個壞東西,一旦太重這些,總是會很累、會受傷害,可是無情無義,人活著就會像一個機器。我從不覺得人類是因為無情而強大。」
許嘉言的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說:「我會陪著你的,你生命中的朋友來了又走,我會陪你走到最後的,直到我動不了。」
歐陽奕昕看著他年輕俊美的臉,眼波閃著光芒,說:「你可說好了,不要騙我。」
許嘉言說:「我們說好了,到了外面的世界,哪怕看到了更優秀的人,你可不許拋下我。」
歐陽奕昕枕在他的肩膀上,說:「更優秀的人自然會有更優秀的人去愛,做人既要懂得追求,也要懂得知足,不是嗎?」
許嘉言輕輕摟住了她,說:「你是最優秀的,你就算變成老太婆,也是最優秀的老太婆。」
歐陽奕昕嘆了一口氣,說:「其實,我沒有那麼優秀,我不過像是做了一個很長的夢。我夢到我不我,就像莊周曉夢迷蝴蝶,我那時覺得那個我才是真實的,而這個我是假的,只是故事裡的事。有一天,蝴蝶的夢醒了,我才變成了這個我,我還認為我不是我,慢慢地我才明白,我真的是我。面對著當時那麼多困難,我是多麼無助,我只有催眠自己我不是這個我,我的靈魂才能得到一絲解脫。等到自己的力量慢慢變強了,我才認識到,我是我。」
也虧得許嘉言也是一個學霸,還是修讀過心理學,涉及過文學和哲學,說:「『我是誰?我從哪裡來?要到哪裡去?『柏拉圖思考的人生三問。你有那種困惑時,也許正是面對現實時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什麼,你夢中給你的啟示,你潛意識中想要『成為誰、到哪裡去』。因為你已經成為自己潛意識啟示的你了,你自然就沒有必要認為』你不是你而是她了』,因為你已經『到了那裡』。」
歐陽奕昕說:「是嗎?也許沒有那麼簡單,但是這樣解釋也有些道理。要是珊珊現在所受的一切,對她來說也是一場夢,那該多好。」
……
翌日和景曜、吳琪約好了一起去醫院看歐陽珊珊,她已經下不了地了,還需要吸養。
只見她比一個多月前消瘦多了,臉色也不好,嘴唇顯得有點泛青。
和從前看到她時就充滿敵意不同,這時她看到她時顯得很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