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他媽去世後沒多久,他就在街上看到過好幾次他爸自行車後面帶個小姑娘,1999年的稼興城,還很小,不像現在,擴建得面目全非,那時候的稼興,主要的鬧市街區只有三條馬路,想不碰上都難,他當沒看見,他爸就以為他默許了,開始往家帶。
誰知道陸毅凱拿個掃帚就出來打,劈頭蓋臉,不管不顧,給他們撓了個滿臉開花。
他爸爸便心裡有了數,家裡不再帶回來,但人也回來得少了,偶爾回來一趟,父子兩個也不太碰得到面,陸毅凱但凡在外面混夠了,回家看見桌上的茶杯下面壓了張五十塊,就知道他爸回來過了。
所以高二八班這幫混子,偶爾張德嘉家的歌廳去膩了,便會跑到陸毅凱家裡打牌玩遊戲。
尚麗娜也跟著去了,她跟張遠複合了,張遠在劉雲那兒沒占到便宜,又因為嘗過了那個滋味,冷不丁沒處發泄了,就又死皮賴臉地把尚麗娜給哄回頭了。
陸毅凱家住得是他媽媽當年棉花廠的單位分房,兩房一廳,還算寬敞,尚麗娜跟張遠估計是在外面打了炮過來的,過來路上發現胸衣沒扣好,於是到了陸毅凱家,就自來熟地進了臥室,反鎖了門,在裡面整理內衣。
出來臉色就不對了,女人天生的嫉妒心,得不到的總是最好。
手裡轉個景陽一中的校服裙子,眼神在陸毅凱身上滴溜溜亂轉,「哎呦喂,我以為我們凱哥一直沒動凡心呢,誰知道,只是我們道行不夠。」
陸毅凱正咬著半截煙,在看其他幾個打撲克,打輸了的貼得滿臉白紙條。
他睨了尚麗娜一眼,站起來,從她手上拽過裙子,冷著臉不吭聲,走進臥室,把裙子疊好,放進自己那格衣服柜子里。
打了會兒牌,又覺得沒意思,幾個人出去弄了一箱子啤酒回來,也不講究,拿桌子角全給磕開了,你一瓶我一瓶的就喝上了。
沒有女主人的家,自然是有點區別的,窗簾半掛不掛的,夕陽的餘暉曬進來,老房子的朝向都不太好,陸毅凱家有點西曬。
幾個血氣方剛的小伙子喝了點酒,又被秋老虎的尾巴曬了一陣,燥熱上來,有人就開始嚷嚷,「弄兩張黃片來看看。」
陸毅凱也沒生氣,淡著嗓子,只一句,「要看出去看。」
眾人沒撤,又沒處撒火,就浩浩蕩蕩出門去放映廳。
稼興城有些地下的營業廳,天黑了就開始放各種港片,那會兒港片種類齊全,精彩絕倫,有《古惑仔》這樣的,也有《□□》這樣的,應有盡有,挑選餘地十分大。
幾個小伙子勾肩搭背進去也不說片名,只說要看三級的,放映廳老闆不敢給放尺度太大的,找了本《赤.裸羔羊》塞進影碟機。
陸毅凱沒跟著他們進去,站在門口跟張德嘉抽菸,他菸癮不大,但是架不住總是心情低落,吞雲吐霧的那幾分鐘裡,他稍稍能得些解脫。
張德嘉家境不錯,人也聰明,從初中開始就跟陸毅凱是同學,兩個人也算是知根知底,張德嘉一向佩服陸毅凱,心甘情願唯他馬首是瞻。
張德嘉也含了根煙在嘴裡,不過他只是裝裝樣子,他老爹在這方面特別一根筋,總覺得孩子只要不抽菸喝酒,就不會學壞。
所以張德嘉菸酒碰得少,但其他方面吧,就有些一言難盡。
景陽一中過去一條馬路就是稼興技校,裡面的學生歲數跟他們差不多,沒人好好念書,女生早早開始化妝,都是大黑眼圈,超短裙,跟著男生出來亂玩亂混。
張德嘉因為一個發小在稼興技校里念書,捎帶著他也混了個臉熟,一來二去的,把裡面能睡得女生都給睡了個遍,連張遠這種朝三暮四的都嫌棄他,怕他身上有梅.毒。
陸毅凱把菸灰彈了彈,又咬上嘴,漫不經心地看了一眼張德嘉,「又搞出人命來了?」
張德嘉一臉的晦氣,「真他媽的衰,今年都三個了,」轉念一想,又自我安慰地笑,「說明我那兒的東西質量真他媽的好,兩顆藥都殺不死。」
陸毅凱一隻手掐著他脖子,把他轉了個圈,「別張口閉口他媽的,他媽的,也少往自己臉上貼金,說吧,怎麼著吧?別告訴我又想讓我幫你帶人去打.胎。」
張德嘉立馬兩手合攏,衝著陸毅凱連連作揖,只差給他跪下了,「凱哥,凱哥,你得幫我,這次你必須得幫我,你也知道,我大姨在稼興一院婦科,舅舅在稼興二院化驗科,我前腳帶那女的一進醫院門,我爸估計後腳就能知道來追殺我。」
陸毅凱懶得跟他囉嗦,也知道是這麼個情況,去年到今年,他都幫了他三回了,想想也不差這一回,只是沖他點點頭,警告了一句,「最後一次,絕沒下次了。」
張德嘉上去一把抱住陸毅凱,「好兄弟,救命之恩,絕不敢忘。」
其實也沒幫多大忙,就是把女孩子帶去醫院,掛上號,付了錢,看她進了手術室,等出來了再給送回去。
女孩子到底年輕,自己走進去的,自己走出來,穿著醫生服的女醫生估計有些看不下去,跟了出去,在女孩子耳邊不知道說了些什麼,一會兒溫柔一會兒嚴厲的。
臨說完了,還抬頭看了一眼陸毅凱,眼裡都是不滿和責備。
陸毅凱是無所謂的,他只是幫朋友個忙,只是那雙眼睛讓他有些熟悉感,圓圓的杏仁眼,漂亮的弧度,好似在哪裡見過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