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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夜裡入睡,總是很久都沒有睡意,躺在床上幾個小時都睡不著,早上天還沒亮,她就醒了。
她總是感覺到焦慮,感覺到失落,感覺到不開心,卻誰也不敢說。
每一個黑夜都是痛苦而煎熬的,只有每一個黎明的到來才讓她覺得生活有一線生機。
她悄悄去看了醫生,醫生說她患有產後抑鬱,讓她多和家人溝通交流,多出去走走,保持好的睡眠和運動,儘量想開一些,也給她開了藥。
她回到家裡,把藥藏起來,一直到他們離婚,司銘都沒發現。
她那時候可謂是絕望而又瘋狂,每一個司銘晚回家的夜晚,她都想從樓上跳下去,一了百了。
她好想對他說,我好痛苦啊,我感覺自己要活不下去了。
可她捨不得。
她好愛他啊,不想讓他知道自己難過,不想讓他覺得自己不信任他,不想讓他知道她懷疑他出軌。
更有些瘋狂的是,她有些時候,控制不住亂想,想他在外面找了別的女人,會找藉口和她離婚,然後那個女人嫁進來,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虐待司青。
她每每想到這些,都好想抱著司青一起從樓上跳下去。
每當生出這個想法,她就狠狠地打自己,讓自己清醒一點。
她總是在他不知道的時候偷偷去看醫生,為了讓自己好起來,每天都會按時吃藥,吃完藥就把那些藥瓶藏起來。
她真的不想讓他知道,那個總是溫柔微笑善解人意美麗大方的她,已經變成了那副樣子。
後來司銘的事業上了正軌,家裡條件慢慢好起來,她也以為,一切都會好起來,可是她錯了。
他還是和以前一樣忙碌,而且因為年齡的增長,事業的成功,他變得比以前更成熟有魅力,身邊的女人也變得更多。
他脫下來的衣服,不僅有酒味,還有些淡淡的香水味。
他有說過,總是有些濃妝艷抹的女人靠近他,身上的香水味又重又難聞,搞得他總是有些暈。
但是她心情不好的時候,總是懷疑那是故意說給她聽的。
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
她一想到自己以前也是美好的嬌花一朵,結婚生子以後,忙碌地照顧家庭,身心俱疲,也沒心思打扮自己,還經常患得患失,疑神疑鬼,顯然一副人老珠黃的淒涼模樣,又怎麼比得上外面精緻美艷的女人呢。
當時的她陷入極度的不自信,難以自拔,她就忘了,其實她也不過是才二十幾歲的年輕女性。
她的世界不再有美好,只剩下無盡的絕望,無止境的自卑,無限循環的自我懷疑、疑神疑鬼。
她用盡所有的清醒,所有的力氣,才在司青和司銘的面前裝出一副歲月靜好的樣子。
而在他們看不到的每一個黑夜,她都如同沼澤深處的淤泥一般,不見光明美好,唯有絕望煎熬和崩潰。
終於等到司青小學畢業,她的自殺傾向已經越來越嚴重,嚴重到快要在他們面前都控制不住的地步。
她不願意,十分不願意,不願意讓他們看到自己選擇自殺,不想讓他們看到自己死在他們面前,他怕他們想到自己,會做噩夢。
她提出離婚。
她想了一個十分體面的藉口:我不愛你了,我想去看看這世界,我想為自己而活。
她知道他愛她,這是她清醒的時候十分堅信的一件事,所以她知道他會答應。
她清楚地看見他聽到這句話時的驚訝、無措、難過的表情,她的心也跟著一起疼,卻不敢鬆口。
他丟下手裡的工作,溫柔耐心地詢問她理由,她卻絕情而堅定地重複她的藉口。
後來他說,如果她這樣可以感到快樂,那麼他同意。
於是和平離婚,他給了她一張銀行卡,那是他當時所有的家當。
她當時一邊流淚一邊微笑,那時她很清醒,清醒地知道,他有多麼愛她。
但她也知道,那只是暫時的,一旦到了晚上她一個人,她就會又開始不受控制地懷疑他。
她接受了他的銀行卡,收拾好她的東西,登上了南下的飛機。
他當然不知道她去了哪裡,因為她說,如果可以,請一輩子都不要打擾她。
她回到外公生前給她的這所房子,將房子重新收拾了一番,就在這裡住下來。
她按時去看心理醫生,按時吃藥,儘量說服自己忘記過去,重新開始。
她回到了這個自己從小生活的地方,街坊鄰居一如往常熱情親善,時常給她送些自家種的蔬菜,或者自己做的小吃。
院子裡那些小孩活潑可愛,嬉笑打鬧,每一天忽然開始慢慢好起來。
後來她的情緒慢慢穩定,於是打算重新去找工作。
她的心理醫生知道了,就給她介紹了夏安大學。
她的心理醫生是夏安大學畢業的,那是他的母校,經過他的介紹,她順利進入夏安大學教鋼琴選修課。
校園總是這個世界上為數不多的乾淨地方,還沒出學校的學生總是要比社會上的人乾淨純粹很多。
她在這裡工作,也在這裡治癒自己。
她在夏安大學執教幾年,已經可以慢慢地不再依賴藥物控制情緒。
她的心理醫生告訴她,繼續這樣保持下去,一切都會好起來。
她的世界慢慢變回了彩色,一切又開始充滿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