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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過四十,她選擇了回頭,堵上了自己的下半生。
這樣的結果,她是賭贏了,還是賭輸了?
辦公室門被敲響,賀志安陷進座椅里,淡淡開口:「請進。」
「賀局,我們今天對黃鸝生前的住處進行了最後一次搜查,在床縫裡發現了這封信,您看看。」
賀志安接過那封信,入目便是魏禾清秀的字跡。
她讀過兩年小學,後來進了天使之花,有專門教學習的,要求很嚴格,必須在短時間內學會很多知識,從而才能夠更好的完成任務。
賀志安盯著信封外面的「給女兒」三個字,久久不敢打開。
他坐了許久,才打開那封信,記憶中她的臉,躍然紙上。
親愛的女兒:
請原諒並不乾淨的我如此親密的叫你,因為如果你能看見這封信的話,這將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這樣叫你。
我不是一個好媽媽,在這一生從沒對你有過半分關心,也未曾陪伴過你重要的時刻。慶幸,你有了一個很愛你的男朋友,而他的爸爸媽媽也待你視如己出。
你比媽媽幸福許多,但是媽媽仍然要和你說聲對不起,因為媽媽帶你來到這個世界,卻讓你擁有了一個和媽媽一樣悲慘的童年。
媽媽感謝你可以如此堅強燦爛地生活,像是向陽而生的向日葵。
你知道嗎,那是媽媽最喜歡的花。
媽媽這一生,罪孽深重,骯髒不堪,身上的淤泥是怎麼洗也洗不乾淨的。
可是儘管媽媽是黑暗中最惡臭的那團淤泥,你也是最乾淨的,媽媽犯的錯跟你沒有丁點關係,如果你不幸知道自己是媽媽的女兒,也不用討厭自己。
媽媽從前來不及回頭,也沒想過回頭,反正媽媽一生也就這樣了,死後一定會下地獄的,可是後來有了你,媽媽突然想回頭了。
我的女兒乾淨純粹,明亮耀眼,如果這世上有因果循環善惡終有報,我不想犯下的錯報應到你的身上。
媽媽這次堵上了所有,盡我所能,將他們一網打盡,也算做我這輩子最後唯一能做的一件好事,為你積點德。
如果成功了,媽媽入獄,你不必知道自己是我的女兒。
如果失敗了,我死了,我希望你能來看我一次,不必叫我媽媽,只需要帶一束向日葵放到我的墳頭,讓它替我享受這世間的光明。
我不想讓你知道自己有這樣的一個媽媽,可是我想讓你知道,媽媽是一個勇敢的人。
媽媽這一生童年悲慘,青年作惡,中年悲哀,但是媽媽或許應該慶幸,生命的最後關頭,我選擇了做一個好人。
你可以為有我這樣的一個母親感到不幸,但萬萬不可因此厭惡自己,如果你覺得噁心,就當我是一個胡言亂語的瘋子,置之不理即可。
媽媽只求,無論你有多厭惡我,請一定一定,好好活下去。
如果還可以再許一個願,我希望我的墳頭會出現一束向日葵。
如果還能再貪心一點,我希望這束向日葵是你親手送的。
魏禾親筆
一滴眼淚落下來,接著兩滴三滴,信紙上的墨跡慢慢泅開,繼而變得模糊。
賀志安仰了仰頭,抽了張紙將信紙上的淚擦乾,重新裝進信封。
封杏去茶水間接水,正好碰上也來接水的葉別。
葉別小聲叫她,把她拉到一旁的小角落,八卦地說:「你知道嗎,剛剛我們又去搜查了一邊黃鸝住的那間屋子,居然在床縫裡發現了一封她寫給她女兒的信。」
封杏感覺自己手指燙了一下,不解地問她:「這不是很正常嗎,有什麼特別?」
「嘶,你不知道,」葉別湊近她耳朵,「她沒結過婚,一輩子都在為天使之花賣命,哪聽說她有什么女兒啊?」
封杏手一抖,杯子裡的水灑了出來,她卻渾然未覺疼。
葉別小聲叫起來,連忙拉著她去冷水池沖洗了一番,著急地問:「你怎麼心不在焉的啊,疼不疼?」
封杏連連搖頭:「沒事,我還要工作,先回去了。」
她手裡端著水杯,眼睛看著前方,眼神卻十分空洞,撞上迎面而來的司青,那水就直接潑到他的身上。
封杏連忙道歉:「對不起對不起!」
司青抓著她的肩膀,低下頭看著她失魂落魄的樣子,擔憂地問:「你怎麼了?魂兒都被勾走了?」
「沒事,我沒事……」
封杏拂開他的手,仍舊失魂落魄地離開,回到辦公室坐著發呆。
司青想追上去問問,偏偏這是在局裡,只好忍了又忍。
賀志安揣著那封信,在下班之後,約著封杏上了天台。
封杏心裡有很強的預感,有個答案呼之欲出,使得她身體都跟著微微地顫抖。
她上了天台,看見賀志安背對著她坐在椅子裡,抬著頭,不知道是在仰望天空還是在閉目養神。
她在他身後站定,深吸一口氣,才強撐著淡定開口:「賀局,您找我?」
「坐。」
賀志安沒有任何動作,只說了一個字。
封杏在他旁邊坐下,微微側身面對他,並不說話,安靜等他開口。
賀志安看著天空,良久,才若有所思地問她:「你說,壞人死了,就一定會下地獄嗎?那如果是逼不得已做了壞事呢?」
封杏思量了一會兒,斟酌著他話里的意思,才說:「那只是鬼神之說,真正的人死了,不管好人壞人,都是直接腐化,他們死了,靈魂也就沒了,自然也不存在上天堂還是下地獄這樣的說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