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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桃的呼吸一窒,神色中逐漸浮出了茫然與驚慌。
她真的以為他會陪他一輩子。
程季恆清楚地看到了她眼神中透露出的惶恐,像極了一隻忽然受到驚嚇的兔子。
他的心開始疼,像是有一把刀在一點點地捅入他的心臟,疼得他難以忍受,不由自主地攥緊了垂在身體兩側的雙拳,拼命保持一副著冷漠又疏離的神色:「看來有些話一定要說清楚了。那個時候,你奶奶過世,我覺得你很可憐,怕你想不開,所以才會跟你說會陪你一輩子,我只是同情你而已,但沒想到你認真了。你是傻子麼?我跟你才認識了幾天,怎麼可能會陪你一輩子?這種話你竟然也信。」
他的話,很傷人,像是帶著刺,每一個字都在刺痛著陶桃的心臟。
她的眼眶紅了,既委屈又不知所措。
他剛才還好好的,現在怎麼忽然變成這樣了?
他現在表現出來的態度,好像很討厭她。
程季恆的心更疼了,攥成拳的手開始不由自主地發抖,他逼著自己不去理會內心的不忍,哂笑著揶揄道:「你不會喜歡我吧?」
陶桃在他的眼中看出了不屑和嘲弄,心頭忽然泛起了一陣強烈的苦澀和酸楚。
是啊,她喜歡他呀。
她以為他也喜歡他,以為他永遠也不會離開自己,以為他會成為自己永遠的依靠。
但現在她明白了,只有她自己這麼以為而已。
是她自作多情了。
眼眶不僅泛酸,還疼,她立即垂下了眼帘。
那一刻程季恆清清楚楚地看到了有兩滴淚從她眼中落了下來,像是兩根刺一樣扎在了他的心頭。
他不想讓她哭,但他必須跟她劃清界限。
她太傻了,他不能帶著她回東輔,最起碼不能在柏麗清被解決前帶著她回去,甚至不能讓柏麗清發現她的存在。
所以他現在必須分清雲山和東輔,必須弄清楚現實和消遣。
他輕笑了一下,看起來滿不在乎,身體往後一仰,靠在了椅背上,冷冷道:「我不喜歡你,也不可能喜歡你這種小傻子。」頓了下語氣,他語氣決然地補充了一句,「我明天就走了。」
他沒有騙她,他是真的這麼決定的。
既然要劃清界限,就沒必要再賴著她了。
更何況,她只是一個消遣,他也沒要優柔寡斷。
但如果真的不優柔寡斷,他應該今天就走,在給她做這頓飯之前就走,走得毅然決然無聲無息,而不是在給她做好了一頓飯後,特意來跟她說一聲。
對於陶桃來說,他要離開的消息,比之前他說的任何一句話帶來的衝擊都大。
那一刻她既震驚又錯愕,腦袋中出現了短暫的空白,猛然抬起了眼眸,呆若木雞地望著程季恆。
她以為,他說的不會陪她一輩子,是指以後,沒想到他明天就要走。
她接受不了。
她不想變成一個人,害怕被拋棄。
而且,在他將她抱在懷中,對她說出「別怕,還有我」的那一刻,她就無法自拔地愛上了他。
她現在離不開他。
「你能、能不走麼?」她淚眼模糊地看著他,眼神中充滿了哀求,聲音也哽咽了,「我求求你了。」
像是有一隻手臂在勒他的脖子,程季恆感覺自己快喘不上氣了,像是要窒息,他迴避了她的目光,毫不留情:「不能。」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他又補充了一句,「我不想再看到你了,我討厭你這種自作多情的小傻子。」
言必,他起身從凳子上站了起來,將她的自行車鑰匙扔在了桌子上:「明天我會把家門鑰匙還給你。」說完這句話,他最後看了她一眼,轉身離開了。
那個鑰匙鏈上還掛著一顆小桃子吊墜。
被扔到桌面上後,小桃子不停地來回滾動,看起來可愛極了。
陶桃盯著那顆小桃子,眼淚不停地往下掉落。
她心裡清楚,他再也不會來接她下班了。
……
一直到走出輔導班的大門,程季恆都沒有回過一次頭,他是在逼著自己不回頭。
那顆傻桃子一定在哭,如果自己回頭看了她一眼,他一定會心疼,一定會重新回到她身邊。
但是他不能回去,他必須和她劃清界限。
他所處的那個世界水太深了,不能把她牽扯進來。
正午時分的太陽很熱,強烈而刺目,曬得人頭暈目眩。
離開她之後,程季恆也不知道自己現在要去哪,頂著烈日,漫無目的地在雲山的街頭亂逛。
在此之前,他從來沒有這麼不知所措過。
除了母親死亡的時候,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了茫然。
他計劃著明天就回東輔,但只要一想到要離開那顆傻桃子,他就心煩意亂。
也是在這時,他第一次意識到了一件事情:他不想離開她。
許久之後,他才後知後覺地感受到了左手手心內一片濡濕,攤開手一看,才發現傷口崩了——剛才跟她說話的時候,他一直緊緊地攥著拳頭——血跡不僅沁透了她剛才給他包上的創可貼,更染紅了整片手心。
身邊剛好有個垃圾桶,他直接把創可貼撕了下來,扔進了垃圾桶里。
他不需要那個傻桃子給他的一切關心。
一點也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