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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效果顯著的話,他也不會去雲山了。
之所以去雲山,就是為了找個心安。
坐纜車上山會很快,但由於天氣原因,纜車沒開,程季恆只能徒步爬上山。
平時天氣好的時候來爬山,至少需要兩個小時,更別說這種糟糕的下雪天了。
在這種天氣里,來爬山的只有程季恆。
爬到半山腰的時候,雪更大了,由鹽粒變成了柳絮,再有柳絮變成了鵝毛大雪。
腳下的青石階更加濕滑,爬山的難度越來越大,也越來越危險。
但是程季恆不但沒有放慢速度,反而還加快了爬山的速度,期間摔倒了好幾次,還有一次差點順著石階滾下山,原本整潔筆挺的大衣在一次次摔倒的過程中變得骯髒不堪,黑色的衣面上占滿了地上的泥污和雪化後留下的水漬。
天氣明明很冷,但他卻被熱出了滿頭滿臉的汗水。
到了山頂,雲山寺的大門卻緊閉。
程季恆用力地拍打著朱紅色的大門,近乎咆哮:「開門!」
少頃後,兩扇沉重的大門被緩緩打開,一位身穿灰色袈裟的小沙彌出現在了門縫中間,看起來也就十二三歲的模樣,面頰青澀稚嫩,卻學著住持的樣子故作老成:「施主請回吧,今日本……哎呀!」
他的話還沒說完,程季恆的手就摁在了他的小光頭上,一把將他推開了,直接衝進了寺中。
此時的月老樹已不復夏日時的蔥鬱,暑去冬來繁華落盡,僅剩下光禿禿的枝幹和系在其上的密密麻麻的結髮扣。
雪才剛下了兩三個小時,樹枝上還沒積雪。
程季恆跑到了樹下,驚慌又著急地尋找他們曾經繫結發扣的那根樹枝。
其實很好找,他一眼就看到了那根樹枝。
他記得當初他們來繫結發扣的時候,這根樹枝上只掛了兩個結髮扣,因為這根樹枝很高,能夠到的人不多。
他聽從她的要求,將他們的結髮扣也掛在了這根高高的樹枝上。
但是現在,這根樹枝上依舊只有兩個結髮扣。
少了一個。
他害怕極了,像是回到了五歲那年,奶奶告訴他,媽媽出車禍了、可能再也醒不過來的那一天,他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盯著那根樹枝看了許久,他才鼓起勇氣,抬起手去翻看掛在上面的兩個結髮扣上繫著的同心鎖上刻著的名字。
銀鎖如冰塊般冷硬,觸手冰涼。
第一個鎖上面刻的不是他們的名字,不是他們的鎖。
程季恆的手開始發抖,無法自控的那種抖。
心頭惶恐至極,腦海中卻一團混亂。
他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了。
雪越下越大,幾乎已經繚亂了視線。
在大雪中站了許久,他才重新冷靜下來,抬起手去翻看第二隻鎖上刻著的名字。
依舊不是他們。
他們的結髮扣不見了。
其實那一刻程季恆已經明白了一切,但是他選擇了自我欺騙。
一定是他記錯了樹枝,他們的結髮扣一定掛在別的樹枝上。
之後,他就像是瘋了一樣,開始滿樹的翻看同心鎖,發誓一定要找到他們的名字,不然死不罷休。
一定在樹上,他們的同心鎖一定還掛在樹上。
那位小沙彌一開始只是站在一邊好奇地看著他,但是看到這個人開始亂翻別人的同心鎖後,瞬間急得不行:「哎呀你亂別動人家的鎖!碰掉了是會壞了人家姻緣的!」
程季恆恍若未聞,依舊像是瘋了一樣。
小沙彌急得不行,又麼辦法阻攔他,無奈之下只好去找住持。
沒過多久,了空住持就跟著小沙彌回來了。
師徒二人冒雪而行,還沒走到跟呢,小沙彌就開始指著程季恆氣呼呼地跟師傅告狀:「師父就是他,不光打我腦袋,還亂翻別人的鎖!」
了空住持看了自己的小徒弟一眼,面容慈祥,卻不怒自威:「山喜,出家人要慈悲為懷,不可為了這點小事斤斤計較。」
小山喜被批評了,也沒不服氣,立即道歉:「是師父,我知道錯了。」
了空住持並未大聲呵斥程季恆,也沒有勒令他立即停止破壞月老樹的瘋子行為。
世人皆苦,瘋癲只是一種悲戚的表現形式。
我佛慈悲,只需渡,不需責。
了空心平氣和地走到了程季恆身邊,溫和又慈悲地詢問:「這位施主,貧僧有什麼可幫你的麼?」
此時此刻的程季恆就像是個被拋棄了的孩子,絕望又無助,了空的出現就像是一根救命稻草,立即抬起頭看向了他,滿含哀求地說道:「我的結髮扣不見了,你能幫我找找嗎?」
連他自己都沒發現自己哭了,哭得像是個幼兒園的小孩。
他的皮膚很白,白倒幾乎沒有血色,說話的時候,眼眶卻通紅,淚流滿面,嗓音嗚咽,吐字含糊不清。
在了空眼中,眼前的這個俊朗男兒郎,只是一個比山喜大不了幾歲的孩子而已。
他點了點頭:「當然可以。但是你要先告訴我,你和你妻子的名字。」
程季恆急切不已:「陶桃,我妻子叫陶桃,一個是陶瓷的陶,一個是桃子的桃。我叫程季恆。」
了空的神色中忽然出現了悲憫。
他想到了不久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