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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間,兩人走到了拐角處,程季恆剛想說點什麼逗她玩,這時前方不遠處某間病房的門忽然打開了,從裡面走出來了一位身穿白大褂的男醫生。
程季恆壓根沒打算仔細看這人,然而卻明顯地感覺到了走在他身邊的陶桃的腳步頓了一下。
就這一瞬,他就明白這位是誰了,眼神中殘留著的笑意逐漸降溫、凝固,如同一汪清泉變成了一片寒冰。
他微微眯起了雙眼,眼底浮現出了一抹陰冷,但在這種陰冷中,又夾雜著幾分快意與玩味,像是一頭尋覓許久終於察覺到了敵人蹤跡的狼。
蘇晏一從病房裡走出來,就看到了陶桃,微微勾起了唇角,朝她溫和一笑。
陶桃忽然想到了小時候,他拿著作業本,來他們家補習功課。他坐在客廳的桌子上寫作業,她趴在臥室的房間門口,偷偷地看著這位鄰家大哥哥。
窗外陽光正好,打入舊時的客廳里。
猝不及防間,大哥哥抬起了頭,剛好與她對視。
那一刻她害羞到了極點,但是大哥哥卻沒有對她流露出任何不耐煩的情緒,反而朝她溫和一笑。
十幾年來,他一直是那位溫文爾雅的鄰家大哥哥。
而她也一直是那位膽怯的小妹妹,只敢遠遠地偷偷看,不敢再往前走近一步。
兒時的回憶一閃而過,陶桃也朝他笑了一下,笑容依舊很羞澀,與此同時,她也在努力地克制著自己心中的愛慕與悸動。
自從那天聽了程季恆的分析之後,她就開始害怕、擔心蘇晏會看出來她對他的喜歡。
害怕自己的喜歡會變成他的負擔。
害怕他們兩個最後連朋友都做不成。
她只是一顆想窺探星星的塵埃,只要能看到星星的光芒就好,不奢求能擁有星星。
她的腳步不由自主地放慢了。
她想靠近他,卻又害怕靠近她。
程季恆配合她放慢了腳步,扭頭看了她一眼,但這顆桃子卻毫無察覺,他的眸光冷了幾分,淡淡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面無表情地盯著對面的人看。
蘇晏很快就走到了他們倆面前,或者說,走到了陶桃面前。
「今天怎麼這麼晚?」他記得她最後一節課是七點四十,平時不但八點半就來到醫院了,然而現在已經九點多了。
「有家長問我學生情況。」陶桃看向了程季恆,「我還去把他接下來了,他今天出院。」她又跟蘇晏介紹,「他就是程季恆。」
蘇晏知道程季恆就是陶桃救下的那個年輕人,卻一直沒見過。
他朝著程季恆輕輕點了下頭,客氣有理地打招呼:「你好。」又自我介紹,「蘇晏。」
程季恆言簡意賅:「你好。」
之後兩人沒再寒暄,蘇晏對陶桃說道:「奶奶在等你,不見到你,她不會睡覺。」
陶桃立即朝著病房走了過去,然而走出了兩三步後,她忽然停下了腳步,回頭看著蘇晏,但還不等她開口,蘇晏卻搶在她面前說了聲:「不客氣。」
她想跟他說謝謝。
她很忙,沒有辦法時時刻刻照顧奶奶,蘇晏如果不忙的話,就會來替她照顧奶奶,如果她晚上回來的晚,他也會推遲自己的下班時間,替她陪著老太太。
她幾乎每天都會跟他說謝謝,他已經習慣了,甚至能在她開口之前就推測出來她想說什麼。
但是他不用她的道謝。
被搶了台詞,陶桃先怔了一下,然後笑了。
蘇晏也笑了。
只有程季恆沒有笑意,眸光中泛起了寒。
他不喜歡這種被無視的感覺,像是被排除在了她的世界之外。
別人無視他無所謂,但這顆桃子,不行。
他不允許她的眼中有別人,這顆桃子,只能由他來摘。
陶桃小跑著去了病房,蘇晏卻沒跟著去。
等她的身影消失後,他看向了程季恆,很溫和地詢問:「身體恢復怎麼樣了?」
程季恆是個聰明人,知道蘇晏為什麼特意留下來和他單獨相處——為了試探他的秉性,擔心她會被騙。
他也能感覺到,蘇晏很關心陶桃,他對她的感情,比陶桃自以為的深刻得多。
幸好這顆桃子傻,什麼都感覺不出來。
程季恆善於偽裝,如果他想偽裝,蘇晏絕對看不透他的本質,但現在,他不想。
他更想居高臨下的碾壓對手,想品味折磨對手的興奮感。
「蘇醫生,我不喜歡浪費時間。」
程季恆的語調幽冷,帶著玩味,神色中僅存下的那抹偽裝徹底被卸下,暴露了他的本色,高傲冷漠張揚不羈,又帶著攝人的邪氣。
「所以,不要說廢話。」
蘇晏渾身一僵,驚詫地看著面前的這個年輕男人。
他的氣場轉變幾乎只在一瞬之間,現在表露出來的,才是他最真實的一面。
本能告訴他,這個人很危險。
蘇晏緊緊蹙起了眉頭,目光鋒利地盯著程季恆,聲色冰冷地警告:「離她遠點。」
程季恆勾唇輕笑:「你覺得可能麼?」
第8章
面對著程季恆的挑釁,蘇晏的臉色更為冰冷了幾分,眼神也越發鋒利,仿若一把寒意森森的手術刀。
他之前從來沒有見過程季恆,只聽桃子描述過,在她的描述中,程季恆是一位無家可歸、試圖輕生的可憐年輕人,他的性格溫和、熱情、容易親近,卻又帶著幾分敏感,這份敏感來自於創業的失敗、父母的拋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