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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活於世,皆有所圖,她不可能平白無故地救他,總是會有目的,更何況她還在醫院裡照顧了他三天,真的不圖回報麼?
任勞任怨,只為了幫一個素不相識的陌生人?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傻的人?根本不可能存在這樣的傻子。
哪怕她不是柏麗清的人,也必定是心懷鬼胎。
陶桃卻又被問住了。
為什麼救你?因為你快死了呀!這還用問麼?
她無奈地回道:「我不救你,還能眼睜睜地看著你死麼?」
這個理由實在是善良過頭了,善良到無法令他信服。
如果這句話是謊話,那絕對是他聽過的最假的謊話。
如果是真話,那這姑娘絕對是他見過的最傻的人。
綜上來看,她八成不是柏麗清的人,柏麗清不會讓這種連個謊話都說不圓的小傻子負責監視他。
但即便是排除了她是柏麗清的人,程季恆也不相信她說的是真話,直接回了句:「你是學醫的?」
陶桃:「不是。」
程季恆:「那你沒理由慈悲為懷。」
「……」
這人怎麼不識好歹?
陶桃據理力爭:「我救你是因為你剛好撞到了我的自行車上,我來照顧你是因為你剛好被送到了我奶奶住的醫院裡,我來看奶奶的時候可以順便看看你。」
程季恆捕捉到了一個信息:「你奶奶生病了?」
陶桃:「嗯。」
程季恆:「嚴重麼?」
提起奶奶的病情,陶桃的心情不由變得苦澀,輕咬住了下唇,點了點頭:「嗯。」
程季恆注意到了她的情緒在變得傷感,又問:「你爸媽呢?」
陶桃:「死了。」
她回答這個問題的時候,並沒有遲疑或者傷感,如果不是謊話,那麼顯然是雙親已經故去好多年,她早已習以為常,所以才能夠坦然地回答。
試探了幾番後,程季恆確定這姑娘並不是那種工於心計的角色,甚至還有點天真,說謊這種事,她並不拿手,那麼只有一種可能:她說的是真話。
父母早逝,和奶奶相依為命,奶奶重病入院,她獨自承擔巨額醫藥費。
這姑娘看起來年紀也不大,頂多二十歲,八成還沒大學畢業,醫藥費隨時可能壓垮她,但她又不想放棄對奶奶的治療,所以只好想別的辦法湊醫藥費。
這樣一來,她救他的原因就說得通了——為了錢。
這悲慘又勵志的人生經歷,都能上電視節目了,但程季恆並不會同情她,或者說,他不會同情任何人。
這世界上生來悲慘的人多了去了,他也同情不過來,乾脆一個也不同情——對誰都一視同仁——一視同仁的漠然——就是他最大的同情。
「開個價吧。」他開門見山,語氣平淡,像是在商場裡詢問一樣商品的價格,「你想要多少錢?」
陶桃沒說話,直勾勾地瞪著他。
她這次是真的生氣了。
他的語氣中並沒有侮辱的成分,所以她也不是因為錢的事生氣,而是因為這人太過不知好歹,太過疑心,太過現實。
他不相信她會出於好心地救他,更不相信她會平白無故地救他。
他不相信她的善意,也感覺不到善意。
二十歲左右的年輕人,滿腔熱血,心懷善意,最受不了的就是被人曲解和誤會,更無法吞咽委屈。
陶桃滿腔怒火,感覺自己的好心餵了狗,不對,他都不配和狗相提並論,狗還能感覺到誰好誰壞呢,這人壓根就不知道。
她現在特別想和這人吵架,特別想罵他,但她深知自己不是吵架型選手,吵架這條路行不通。
可是她又咽不下這口氣!
現在的情況就是典型的:忍一時越想越氣,退一步越想越虧。
看著她一臉悲憤的表情,程季恆沒忍住笑了一下:「很生氣?」
他是真的被逗笑了,因為這姑娘太傻了,什麼情緒都寫在了臉上,令他徹底放下了戒備,唇角勾起的那一下,眸如朗星笑意融融,看起來人畜無害,和」混蛋「兩個字毫不掛鉤。
陶桃緊咬牙關,還在瞪著他。
程季恆以為她是不好意思開口要錢,難得大發了一次慈悲,好心寬慰道:「鳥為食亡人為財死,你沒必要不好意思。」
陶桃深吸了一口氣,毫無感情色彩地詢問:「你叫什麼名字?」
程季恆覺得自己沒必要對一個小傻子隱姓埋名:「程季恆。」
陶桃淡淡地、狠狠地回道:「一聽就很垃圾。」
她非常滿意自己的發揮,感覺非常有力度,即表明了自己的態度,又出了惡氣。
然而程季恆卻毫無觸動,相當平靜地回答:「過譽了。」
陶桃:「……」
程季恆很有自知之明,是真的覺得過譽了,按照世人的標準,他絕對是混蛋級別的,垃圾還能接受改造再利用,但卻沒人能改造得了他。
他的善良與天真早就被扼殺了,所以他活得相當現實。
現實過頭,就是離經叛道。
他從來不相信這個世界上存在至真至美,更看不上信仰並追求至真至美的人。
他將這類人,統一規劃為:未開化的傻子。
不過看在面前這位小傻子救了他一命的份上,他好心提醒了一句:「我不是什麼好人,你儘量離我遠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