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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沐進來,笑著和七月打了聲招呼,顧不上多說,幫她拎上咖啡機和一堆給他父母補品匆匆往外走。他家也在浦東,遠倒不是很遠,公交車幾站路就到的距離。
還沒走到公交車站呢,五月就打起了退堂鼓:「我覺得太急了,還是改下次吧,實在不好意思,我回去了。」
錢沐急得把她一把拽住:「都說好的事情,怎麼能反悔?我知道你今天心裡緊張,說實話,今天這頓飯,搞不好是鴻門宴。但是這道關永遠都要我們兩個人闖過去的,你和我在一起的決心,只有這麼一點點大啊?」說完,豎起一根小指比劃了一下。
五月無奈發笑:「這是兩回事……我只是覺得現在不是很合適,有交往兩三個月就急著見家長的人嗎?」
遠遠地看見公交車駛來,錢沐半擁著她的肩膀把她往前推:「見家長也好,結婚也好,只有看感情的,沒有看時間的。這個事情沒有標準可言,我們覺得合適就合適了。馬上過年了,不把這個事情定下來,我媽天天在家裡逼我出去相親……我爸爸很好很說話的,就我媽一個人,嘴囉嗦了點,在家裡橫行霸道慣了,說話不顧別人的感受,但人不是壞人,就是人家說的刀子嘴豆腐心……我爸在家裡忙著燒菜招待你呢。」
五月嘆氣:「蠻好訂在外面餐廳里的,幹嘛要去你家呀?你爸爸辛苦,我也拘謹放不開。」
錢沐欲言又止。
五月說:「有話直說。你越是這樣,我越要緊張。」
「我爸不喜歡我們鋪張浪費……而且我媽囉嗦,又愛哭,我怕她在外面哭哭啼啼的,叫人看笑話。在家裡麼,大家說話方便。」
「果然是鴻門宴呢。」說完,苦笑了起來。
錢沐忙笑:「別怕,不有我在嗎。我其實還有個私心,就是想叫你去看看我家,我房間裡還有很多寶貝,日本漫畫書很多的,你肯定感興趣。走吧走吧,」
公交車停下,前門打開,五月被半強迫著上了車。想一想,錢沐說的也不無道理,醜媳婦總得見公婆。如果不早點摸清錢家的態度,不早點和錢沐確定下來,就是她自己,春節放假回家也沒辦法過個安靜的年。好不好的,被強迫和傘讓清訂婚也不是沒有可能。傘家如果一直談不攏,那麼,不用說,相親安排必然是有的。回家相親,她是萬萬不願意的。兩個人當中,其實更著急的那個是她。
心一橫,索性不去多想,手裡拎著一堆禮品,安靜地坐在錢沐身邊,不再說話。錢沐為了讓她放心,騰出一隻手來,攬住她的肩膀,感覺一下子就心安了很多。
五六站坐下來,下車,走十幾分鐘的路,來到一個和她宿舍小區同樣老舊的居民樓跟前,錢沐進門時,守門的保安伸頭出來問:「沐沐,你女朋友?」說話時,還衝他豎起一根大拇指。
錢沐老實人,臉「唰」地就紅了,含糊應了一個是,趕緊拉著她跑進去了。錢家在五樓,樓道又窄又暗,錢沐怕五月看不見樓梯,一路走,一路大聲咳嗽,把樓道里的聲控燈震亮。五月忍不住笑:「你這樣算不算擾民呀?」
錢沐也笑:「大家都這樣,兩旁住戶都習慣了。」
兩個人吭哧吭哧爬到五樓,錢沐按門鈴時,五月心口又砰砰亂跳起來,手心出了很多冷汗,悄悄在衣服上擦掉了。門鈴響了兩下,裡邊有人出來應門,門一打開,一股干煎帶魚的香氣夾雜著熱氣撲面而來,一個繫著圍裙的禿頂阿叔探頭出來,見到五月,忙打招呼:「來了?快進來,快進來。」
五月鞠躬叫叔叔,把禮品交到他手裡,這才換上錢沐出差從酒店裡帶回來的簡易拖鞋進去。她才一進門,眼睛就被掛在電視櫃牆上的一副十字繡花開富貴圖給震撼到了。一大面布上盛開著大朵大朵的紅牡丹、黃牡丹、綠牡丹,花朵中間點綴以黑蝴蝶、花蝴蝶、粉蝴蝶。蝴蝶也好,牡丹也罷,都栩栩如生,一整面牆都是,牡丹幾十大朵,綠葉幾十大片,蝴蝶幾十大隻。毛估估,繡這幅圖所需的時間應該以年為單位。
五月眼睛在花開富貴圖上流連,與那些牡丹和蝴蝶難分難捨,錢沐爸放下禮品,開廚房門進去看煎到一半的帶魚。開門關門的時候,放出更香濃的帶魚氣味,五月小小的咳嗽了一聲。錢沐小聲向她解釋說:「油煙機用了很多年數了,這兩天家裡有事,準備過了年就換新的。」
五月好不容易從十字繡上收回目光,悄聲問:「你們家阿姨呢?」
錢沐探頭進一個房間,說:「媽,小鍾來了,你出來吧。」
錢沐媽不出聲,也不出來。錢沐尷尬笑笑,伸手拉她:「來,你到我房間裡來看看。」
他房間陳設也相當簡單,整潔乾淨,五斗櫥上有兩隻布偶,也用那種一碰就嘩嘩作響的透明塑膠袋扎著,單人床的床頭床尾各掛了一串粉色風鈴,床頭是八角形狀,床尾的則是五角星。五月邊看邊笑,錢沐說:「我媽沒事最喜歡在家裡做手工,客廳里的十字繡還有各種桌布沙發套都是她親手繡出來的,手巧吧?」
五月上幼兒園及小學的那幾年,十字繡、風鈴等花里胡哨的玩意兒很是流行過一陣子,那時候,這些工藝品在中小學生和中老年婦女中特別深受歡迎。那些土的掉渣的歷史並不可怕,可怕的是他媽到現在都還在樂此不彼地編啊繡啊,得有多無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