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澤居晉也報以一笑,表示哪裡都無所謂。五月小聲嘀咕:「不是說不能插隊嗎?」
澤居晉又訓她:「笨蛋,做破壞秩序的事情不可以,但是別人主動提供方便時,也不能辜負別人的好意。懂不懂?」
五月抬槓上癮:「報告老闆,似懂非懂。」
領位小姐用對講機和裡面的服務員說了幾句話,趁著門口一團混亂,向澤居晉偏了偏頭,含笑示意他跟著自己往店裡走。
五月跟在後面進去時,一波人潮從店裡由內向外湧出來,她躲閃不及,小身板抵擋不住,被大力撞了一下,退開兩步,好不容易才站穩,心裡氣得要命,正要瞪一眼那個撞她的紋眉老阿姨時,一隻大手向她伸來,捉住她的手,把她往店裡拖。
澤居晉拖著她往裡走,一邊回頭命令她:「跟上,走丟了我是不會去找你的!」
這是五月離開赤羽後第一次到日式餐廳用餐。這兩年,公司活動,同事小聚等場合,凡是去日式餐廳的,她都是能躲則躲,能推則推。錢沐也約過她幾次,都被她以太貴了沒意思等理由推脫了。
她所怕的,不用說,自然就是在日料店裡遇上從前的老同事,或是認識的老客人,被人家追著問:「Satsuki醬,好久不見,現在哪家店裡做啊?」
上海大是大,服務行業人員的流動性也大,混日餐廳的女孩子們的圈子卻相對要小得多。日餐廳工作過的,多少都會點日語,一般就看不上火鍋店、中餐店這種地方了,在日餐廳里,工作相對輕鬆一點不說,待遇又高出一截,服務的客人素質也普遍要高一點。所以女孩子們即便換工作,首選自然還是日餐廳,而日餐廳一般都集中在日本人聚集的地方,跳來跳去,還是那幾家店。
那幾年服務員生涯,她不以為恥,卻也不以為榮。她這樣的經歷,在電視電影裡說不定可以成為勵志典型,但現實當中,要是被人知道她服務員出身,只會成為人家背後議論的對象,她的心理遠沒有強大到把別人的非議當做浮雲的程度。
為了保護自己,這幾年裡,她從未和別人提起那一段經歷,津九裡面,除了澤居晉,也沒人知道她真正的過去。自己做過服務員一事要是被現在的同事知道,不知道背後會被怎麼說。她膽小,不敢冒這個險,所以寧願一輩子不去吃日本料理。
從前的年少時光,從前的那些人,現在想想,懷念的感覺也不是沒有;也明白要是當初沒有赤羽居酒屋,沒有她喜歡的或是討厭的那些女孩子,也許就沒有今天的自己,但為了自己的今後,從前的那些經歷是能不想就不想,從前的人也是能不見就不見了。
但當自己的手被他,被老闆澤居晉溫熱的手掌握住的那一刻,她忽然覺得即便被人認出,被人問在哪家店裡混也沒什麼大不了的。要是有人問起,她就傲嬌地和問話的那個人說:我嘛,早就不在日餐廳里混了,我去公司上班啦,現在做翻譯呢。喏,這個人就是我們部門老闆。
是的,她一輩子都不會和別人去吃日本料理,但是和他,和澤居晉,就沒有問題。
手被澤居晉拖著,內心一片安定,一個人微微笑起來,不再遮遮掩掩,心中坦坦蕩蕩。入內落了座,脫下外套,放好包,叫服務員過來,大大方方點菜,毫不介意過道上以及周圍食客們有意或無意的目光。
趁澤居晉看菜單的時候,大眾點評網上查了下,這家店的人均消費在三百元左右,為保險起見,還偷偷打開自己的錢包看了看。今天剛去取的錢,所剩的兩千塊一次性都取出來了,辦卡用掉五百,買打火機用掉三百多,知道錢包里還剩一千出頭點,但總歸不放心,又重新數了數,還好,還好。這家店消費再高,兩個人一頓烤肉還是應該夠的,只要今天能順利撐過去,生活費總會有辦法的。
放好錢包,放下心,也跟著要了一杯生啤,和他碰杯,喝下第一口,眉花眼笑,不禁感慨了一聲:「啊——」
從初見他的那一天,走到和他對坐小酌的這一天,猶如過了一生一世這麼久遠,不由得她不感慨。
淡淡酒意上了頭,就放肆起來,盯著他嘿嘿直樂:「哎,澤居桑,今天是平安夜呢,怎麼會有人平安夜還會出差?是澤居桑故意不帶女友出來活動的吧。」
澤居晉微哂:「誰規定平安夜必須和女友出來活動的?你這麼關心前輩的女友幹什麼?是不是吃前輩的女友的醋,想和她競爭?不過,這樣的話……」挑了挑眉毛,「這樣的話就有點難辦了,公司禁止社內戀愛,到時候,五月醬必須辭職才行。」
五月面皮微熱,趕緊皺鼻子掩飾:「再也不提前輩的女友就是。」端自己的啤酒杯去和他的碰了一下,咕嘟咕嘟喝下幾口,忍不住又開口說話了,「不過,不管什麼時候,我都不會辭職,我這麼喜歡津九,這麼喜歡自己的工作,這麼喜歡津九的人。」
說到這裡,自己被自己的話給感動壞了,差點哭了,忙吸吸鼻子:「而且,我才不會去和人家競爭,我競爭不過人家,也不想競爭。關於戀愛和婚姻,我有我的目標和理想,就是找一個居家過日子的好男人結婚生子,一輩子都不吵架,一輩子也不打架,我再把小孩子教育得聽話又懂事,一家人和和睦睦,相親相愛……至於前輩你麼,用頭髮梢想一想也知道,才不是我要找的那種好男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