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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娘到底心疼兒子,生怕他氣出個三長兩短,忙去給他揉心口,勸說道:「妹妹呀,你也少說兩句,若是把你爹氣死,我看你後悔不後悔!」 又流淚道,「你若不信你爹,便去問你兩個哥哥,他們跟著去縣衙里的……你爹也是無法,都是小滿不吃不喝吵著鬧著要嫁溫老五,你當你爹心裡頭真願意麼?他是一根筋的人,脾氣跟犟牛似的,又跪在小滿爹的靈位前發過毒誓的,說要照顧好他們家的三兄妹,不叫他們受一分一毫委屈的……若是他有法子,也必不會說出這等話,做出這等事情來,他不也是沒有法子麼!」說完,母子兩個抱頭痛哭起來。
霜降聽聞此言,伸手往小滿身上狠狠一扭:「你這臭丫頭,活著給別人添麻煩,還不如去死!你怎麼不死?這樣討人厭,還不如一根繩子把自己吊死,早早去地下見爹娘!」小滿痛疼,不由得放聲大哭。
月喚爹眼見她姐妹兩個哭得跟淚人似的,更是難過,深感自己對兄弟不起,頓足道:「罷了罷了,這個惡人少不得要由我來做了。」招手喚來看熱鬧看到現在的月喚二哥,「你去城中把溫老五叫來說話。」
月喚二哥問:「我怎麼叫?你以為我想見便能見著人家麼?他要不見我怎麼辦?見到了,他又不願意來怎麼辦?」
月喚爹道:「你先好言好語叫他過來,他若不聽,你就同他說,就說他若不來把小滿接去,妹妹我也就留在家中,不許她回去了。」
月喚二哥嘀咕道:「只怕你沒那個本事留妹妹……」
他爹眉毛一豎:「你說什麼!」
月喚二哥忙搖頭:「沒說什麼。」
跪地痛哭的霜降和小滿相視一眼,趕緊又低下頭去,對著蛇祖宗接著哭。紙元寶將要燃盡之時,在樹底下盤踞了許多時候的花蛇不知怎麼,終於轉了頭,極快地游往樹後去了。
霜降歡喜道:「你們瞧,我爹也同意小滿嫁去溫家!公公這樣安排,我爹心裡也願意的,否則,他老人家不會就走!」又衝著花蛇消失的方向叩頭道,「爹,你老人家慢些兒走,放心去吧,若是在陰間錢不夠花,再來找公公婆婆即是,他們沒有一天不掛念你老人家的。你和娘兩個人不必擔心我,公公婆婆待我很好,待小滿……也很好,若是你老人家想叫小滿嫁到溫家去,公公也必定會掂量著辦的,爹……」
李大娘站得累了,抬頭看看天,自言自語道:「都到傍晚了,天色不早了,咱們該回去了吧?」
月喚道:「你適才沒有聽見麼,我爹要拿我逼迫你們五爺,叫他來接人呢。」言罷,低頭看自己的指甲去了,竟似毫不在意的樣子。過了一時,卻見她肩膀輕輕顫抖,扳起她的臉一看,卻是哭了。
李大娘攬著月喚,一時間頭疼不已。月喚在溫家與鳳樓爭吵時便嚷嚷著要回娘家,及至回了娘家,卻是這樣一幅景象。想了想,嘆氣道:「這是怎麼說?這算什麼?我活了這一把年紀,也沒聽說過這樣的事情,可真是好笑。」
一番話說得鍾家人都抬不起頭,月喚爹更是長吁短嘆。李大娘又道:「親家老爺,你以為用這種法子把龍姑娘硬塞到溫家就一了百了了麼?五爺若是瞧不上她,她在溫家日子會好過?你老人家有本事叫五爺抬她入門,難道還有本事叫五爺愛她寵她一輩子麼?她若是日子不好過,回來找你哭訴,你又該怎麼辦?再把我們姨娘扣起來,逼迫五爺麼!可真是好笑!」
霜降聽見,尖聲道:「你們五爺若是瞧不上小滿,為何又要來招惹她?!她的名聲都已壞了,除了他,還能再嫁給誰?我們小滿也是沒有法子!」
阿娘忽然想起一事,面上不由得一喜,道:「早前鎮上開賣乾貨的馮老八不是托人來給他兒子說親麼,他一家子都相中小滿,說小滿能說會道,將來能幫著做生意。那會我說小滿年紀太小,不忙著說親,叫他明年再來說。」與月喚爹道,「那馮家你知道麼?在鎮上有間不大不小的門面,聽說家裡頭也還過得去。」
月喚爹道:「馮老八常年在鎮上做生意的,我怎麼會不認識,他兒子麼,名字好像是叫福生,個子不高,寬臉膛,見我也叫一聲大伯的。小後生年紀不大,人也老實。」
阿娘便問小滿:「小滿,我明天便找人去打聽打聽,若是人家還未定親,便可將你許給馮家,人家不用去田地里幹活,做個乾貨鋪子老闆娘,你爹娘必定也——」
小滿放聲哭喊:「阿娘,我不要嫁給賣乾貨的馮福生,馮家的事,今後不要再提,要是逼我,我寧願去死!」又哭著上來撲在月喚爹的膝下,哀哀道,「大伯,我只要他給我一個說法,還我一個公道……我去了他家,今後過得好,是我祖上積德;過得不好,我自認倒霉。無論好與不好,我都不來找你們就是了!」
月喚爹眼見她一門心思要跟鳳樓,聽不進勸,只得橫下心,拉下一張老臉,與月喚道:「他家中這麼一堆妻妾,多小滿一個不多,少小滿一個不少。爹這一輩子,只求你這一件事情。待他來了,你也勸勸他,這件事情辦成後,我才算是報了龍二弟的救命之恩!你也不要怪小滿,要怪就怪你爹一人,將來我一腳去了,你不露面,不來給我燒一張紙錢,我也不會怪你一句!」
霜降忙也接口說道:「正是,妹妹若是能幫著勸說兩句,溫五爺必定願意聽的!妹妹,剛才我說話說得沖了些,你大人不記小人過,不要和我這樣沒見識的人一般見識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