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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對自己在山椒莊的第一頓晚餐充滿了期待,早早地就在餐桌前坐好。百合把五月的套餐用托盤端上來,馬上被澤居晉拉到自己面前去了:「給她兒童套餐就好了。」
百合噗嗤一樂,白他一眼,嬌嗔道:「哎呀晉醬好壞。」樂過之後,卻又說,「馬上就去準備。」
五月心裡有點不開心,但是她不表現出來,她就是不出聲。
兒童套餐端來,一看,菜式和一般套餐大致相同,量少了三分之一而已。生魚片拼盤和一個稍嫌重口味的生拌牛肉沒有,但又多出其他幾樣東西來,一盒布丁,一盒酸奶,一包撒在米飯上吃的海苔碎,以及一束線香一樣又細又短的手持煙花棒。
百合也是,一板一眼,沒有因為她是大人而少給她一樣小玩意兒。
說實話,五月看下來,心裡對自己的兒童套餐還是很滿意的,因為量對她來說正好,所以兒童套餐就兒童套餐好了。但她還是不出聲,只是眼珠子往對面澤居晉托盤上的生魚片睃了一睃,澤居晉察覺,把自己的生魚片拼盤往桌子中間推了推,給她倒了一碟醬油放在面前,拿起筷子,說了一聲「我開動了」,她默不作聲地跟著開吃了。
澤居晉先喝啤酒,她先喝酸奶。這裡的酸奶大概是增稠劑放得不多的緣故,稀薄,沒有奶蓋可舔。遺憾。
飯菜吃完,吃布丁。布丁吃完,吃葡萄。一粒葡萄都已經送到嘴邊了,澤居晉忽然伸手過來,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拉過去,那粒葡萄就到了他的口中了。
五月立刻臉紅,急忙縮回手,跟做賊似的回頭看,百合正在身後給團隊客人收拾餐桌,沒有看見這一幕,否則又要傷心死掉了。她鬆一口氣,去拿第二粒葡萄,對面的澤居晉彈了下她的腦袋,抬頭去看,他把葡萄籽咬在牙齒間要還給她。
她剛剛才恢復過來的臉色「騰」地又紅了,氣得笑出來,終於忍不住開腔:「拜託,請別這麼幼稚好不好?」說完,再偷眼去看百合。澤居晉看她這個樣子,笑得跟什麼似的。
百合端著托盤經過,酸溜溜問:「晉醬這麼開心,是因為今天比賽贏了嗎?」
「嘖,晉醬也可以諷刺麼?」
「怎麼,又輸了?」
「速度跟不上,依然完敗。」
「那幹嘛笑成這樣?」
澤居晉雙手放到腦後,很放鬆地舒展了一下身體,笑說:「因為每天吃飯時都可以看見百合你啊。」
百合害羞起來,嗔道:「哎呀,晉醬真是,討厭。」覺得沒臉見人似的,低著頭,一溜煙跑了。
五月又笑了起來,把一碗葡萄惡狠狠地吃掉了。
晚飯吃完,五月拿上煙花棒,去門口放煙花去了。天外面天才上淡淡黑影,暮色中,仍能看得見天上雲朵遊走。
幾個小朋友也正在放,見五月手上的煙花,紛紛笑了起來:「姐姐你也是小朋友麼,哈哈哈!」
她才不在乎呢,在花園小徑的長條石凳上坐下來,拆開煙花包裝,問旁邊的小朋友說:「打火機有嗎?借給姐姐用一下?」
一個人踱過來,坐到她身邊來。她指著對面的一條石凳對他說:「你是不是可以去坐到那裡去?」
要是對別人,以她現在的心情,可能就會說出「一邊兒去」或是「一邊兒去呆著」了,但是對於他,她卻不敢,托他經常訓話的福,在她心中,上下級前後輩的等級觀念已經根深蒂固,哪怕是生氣,也必須斟酌用詞,注意語氣。
他當然沒有動,兩條腿伸直,很隨意地交疊在一起,一隻手搭在她背後的石凳靠背上,遠遠看上去,倒像是從背後攬著她的肩似的。
他坐下來,單手從口袋裡掏出香菸,磕出一支,點上,慢條斯理抽了幾口,然後從她手上把煙花棒拿過去,用菸頭幫她點著,再遞還給她。
她把細小的煙花棒拿在手上,看著它「滋滋滋」地冒著小小的一團光焰,心中有小小的快樂和難以言說的憂傷。
兩個人坐在石凳上都沒說話,微風吹來,帶來溫暖濕潤的海潮氣味,和他身上的淡淡菸草味道。
有時候,在哪個地方吃過什麼東西,聞到什麼味道,過了很久,再吃這個東西,再次聞到那種味道時,她就會想起當初的那個地方來。
她想,她以後要是在晚上再去海邊,再聞到海潮味道時,定會想起和他一起坐在石凳上看煙花的情景,以及那一晚半是甜蜜半是憂傷的心情吧。
晚上睡覺,翻來覆去睡不著,裹著棉被跟煎魚似的在榻榻米上翻過來,翻過去,滾過來,滾過去。時間也不知道到了幾點。紙門半開,抬頭就能看到天上又密又亮的璀璨銀河,北斗七星啦 ,大熊座啦小熊座啦,很容易就能辨認出。
看了很久的星空,仍然了無睡意。大概是滾來滾去的動靜被隔壁察覺,忽然牆壁篤篤響了兩聲,澤居晉問:「睡著了嗎?」
她不出聲。隔壁又問:「sa醬?」
半天,她說:「睡著了。」
他在那邊笑:「做夢了沒有?」
「做了哦。」
「什麼夢?」
「去表參道購物後,又和查理一起去逛迪士尼和海洋公園的夢。」
他失笑,說道:「傻瓜,今天怎麼了?」
「唉——」代替回答的,是一聲長長的、惆悵的吁氣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