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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美子伸手來從她手中把手冊抽出去,仔細翻了一翻,點頭誇讚道:「很多單詞我見都沒有見過,你大概學到很後面了。我們店有很多女孩子都在外面學日語,但像你這樣用功的還是頭一個,不過,有上進心是好事,我們這些沒有追求的人不能和你比。」把手冊還給她,再打量了下電梯內的空間,「這裡安靜,比大廳里適合學日語,哪天我有不懂的,還得來請教你。」閒話說完,按下三樓的按鍵,電梯門開,送給五月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轉身翩然離去了。
五月卻笑不出來,心裡頗有些說不出的忐忑,同時又有些憤慨。既然擔心被別人超越並取代,那自己就該努力才是,一味的防著別人,說這些怪話又有什麼用。乘電梯到一樓,伸頭出去怪小女孩:「哎呀,久美子剛剛出去買煙,你看見怎麼不提醒我一下?」
小女孩無辜攤手:「她神出鬼沒的,我也沒看見她哇,怎麼,在電梯裡打瞌睡啦?」
五月知道自己並沒有錯,但因為久美子的那一番話,無論如何也靜不下心去學習了,乾脆就把頭靠在電梯牆上,任由自己胡思亂想。
溫府,新房內。一屋子的人也都顧不上笑話新娘子了,紛紛忙亂著備水煎藥,忙活了好大一陣子,終於把新郎官的血衣換下,身上擦拭乾淨,內服的藥喝下去了,外用的藥也都塗了。新郎官半死似的躺在新床上一動不動時,新娘子獨坐一隅也終於把一鍋雞爪子啃完了,又悄悄地給自己盛了半碗鴨肫粥,生怕別人聽見動靜,因此不敢發出聲音,小心翼翼地喝了。
新郎官那邊閉目假寐,眾人這才想起新房裡還有一位當緊的,便又忙忙過來服侍飽肚的新娘子。洗漱畢,換上一身大紅寢衣,新娘子披散著頭髮,扎煞著雙手,發愁問:「我歇在哪裡呢?」
呈「大」字形攤在新床上的新郎官聞言噗嗤一樂,不知又牽到哪一處的傷勢了,笑到半截,忽然止住,換成一聲痛苦難耐的呻-吟。
李大娘本來心中焦急又害怕,聞言不由得咯咯發笑,心下暗想:這新娘子真真是個傻到家的,嘴上說道:「哎呦喂,我的親娘哩,竟能問出這種傻話來!新娘子自然要同新郎官歇在一處!」
新娘子垂首,低聲道:「我不。我去睡柴房好了。」
李大娘哪裡容她反抗,上前來捉住她的兩隻小手,嘴裡哄勸道:「三姨娘,好月喚,聽話,別說傻話了,啊!」
新娘子還是固執地站在原地不動,手裡絞著自己的衣襟,嘴裡反覆嘀咕:「我不,我就不。我就要睡柴房。」
李大娘笑得手軟,使不出力氣來,往自己臉上拍了一巴掌才止住笑。對旁邊的幾個人遞了個眼色,靜好倩惜會意,上前來拉的拉拽的拽,把新娘子給架到床邊,三下五除二,把她腳上的軟鞋脫掉,往半死不活的新郎身側一推,放下帳幔,交代了一聲:「請新郎新娘子好生安歇。」呼啦啦地就一陣風似的退了出去,房門掩上,只留下她歪伏在新郎官身畔發傻。
第23章 22.9.28
心驚膽戰地趴了一會兒,新郎官沒動,也沒說話。又趴了一會兒,新郎官沒動,還是沒說話。她就曉得身邊這人大約是由於傷重而泛不起什麼浪花了,於是悄悄吁了一口氣,偷偷地活動了一下壓的發麻的腿腳,尋了個舒服的姿勢,拉過錦被的一角搭在身子上,閉上眼睛,慢慢醞釀睡意。心裡曉得阿娘及爹娘哥嫂眼下只怕正在憂心,但萬事大不過吃飯睡覺,再如何心煩意亂,也要等明天起來吃飽喝足再做計較。
今天原本困極累極,以為能早早睡著,誰料躺倒在床後,神思卻漸漸清明起來。她天生就認床,這裡的枕頭也比家裡的高,比家裡的軟,不習慣不說,帳外幾支紅燭燃得正旺,甚是刺眼;身畔還躺著個陌生人,固然這人眼下人畜無害,但他的氣息與身上的味道與她爹她哥哥她所認識的任何一個人都不同,她並不十分怕他,卻因為他的氣息而漸漸慌張,漸漸心煩意亂起來。這樣的情形下,叫她如何還能安心入眠?
她窩在床裡邊一動不動地躺著,聽帳外紅燭燃燒的噼啪聲響,聽花窗下蟲鳴瞅瞅。靜靜地躺了許久,愁思一陣陣地湧上心頭,她就開始想家啦。
心裡想阿娘,想花點子,想爹娘,想哥嫂侄子,想小滿,想菜園地里的瓜與果,想隔壁的六娘子和五斤老奶奶,連她們家養的禿尾巴狗也連帶著想念非常。真是奇怪,那禿尾巴狗老是欺負花點子貓,她從前都是見一回揍一回的。
腦子裡需要想的太多,愁思似波濤洶湧,然後想著想著,她就抽抽搭搭地哭出來啦。
正在一抽一抽的隱忍掉淚,忽覺一隻手掌從身後伸過來,手掌先是落在她的小蠻腰上,後順著腰往身上各處慢慢遊走,還試圖穿過她的胳膊探到胸前來。她駭了一大跳,急忙伸手去阻止那隻手掌,誰料自己的小手轉眼間就被那微燙的手掌反握住,抽也抽不出,動也動不得。她便回頭去看,肇事者自然是身邊半死不活的那廝。明明半死不活了,力氣還恁地大。
那廝一身傷藥膏,包紮得像只粽子似的。他身不能動,心卻不死,想想還有一隻手臂是好的,便伸出那隻僅有的好手去招惹她。她使出全身的力氣,騰出一隻手往他身上死命捶打了兩下。他的傷勢雪上加霜,她終於得以抽出手。他吃痛,卻不發一聲,只拿眼死死地看定她。她被他的眼神嚇得心頭砰砰直跳,身子發軟,氣息不穩,力氣就再也使不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