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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說:「我這月有幾門功課要考,沒有回家,現在每天在宿舍看書。」
彩子似乎猶豫了一下:「有個忙想請你幫一下,一天時間能抽出來嗎。」
彩子的忙無非是哪裡短缺人手,叫她幫忙去跑下場子,做個兼職翻譯或禮儀小姐之類的。她既然開口,別說這種兼職工作,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五月也願意為她去做。正好七月和同學去結伴去杭州旅遊去了,要到七號晚上才回來,家裡了無牽掛,當下就滿口答應下來:「沒問題,哪一天?地點哪裡?什麼行業,有什麼要求?我好提前網上查下資料,做做準備工作。」
「是新開的家政服務公司的事情,最近生意不錯,競爭對手眼紅,高價挖走我兩個家政人員。兩個人毫無預兆地突然辭職走人,害得我措手不及。已經打電話叫幾個放假回老家的阿姨抓緊回上海,其他能調動的人都調動了,連辦公室里的助手也都被派出去幹活了,但還有兩家客戶那裡明天派不出人手。」彩子三言兩語說清原委,最後說,「現在還差一個人,所以打電話給你了。」
五月雖然是苦出身,端盤子抹桌子的服務員也做了幾年,卻終究不是聖母瑪利亞,對於保姆阿姨這樣的工作心裡多少還是有點牴觸。在她印象裡面,只有那些沒有任何技能,也沒有什麼選擇的中老年婦女們才會選擇這個工作。她以前走投無路時都不願意投身這一行,去人家做保姆小阿姨,但彩子的這個忙又不能不幫,心裡暗暗叫苦,小心問:「可是我沒有受過專業訓練哎,我也可以嗎?」
彩子說:「方便的話過來一趟,見面詳談。」
當天就跑到黃金城道彩子的公司里,彩子正在電話里和人吵架,見她來,把話筒一丟,親自動手給她泡茶上來:「辦公室里的人都被我打發出去幹活去了,現在正在網上發布招聘GG呢,但長假期間本來就不好招人,懂外語、高素質的家政人員更不好找,你幫我頂明天一天,等後天幾個請假回老家的阿姨回來後,我這裡就有辦法了。」
五月端著茶,頗有些忐忑:「我來前查過資料,好像涉外家政人員要培訓上崗,還有其他很多注意事項,我能行嗎?」
「的確,除了基本的外語以外,煮飯插花,社交禮儀,作為涉外家政人員都是要懂一點的。」彩子點上一支煙,「但這些其實都不是問題,你最大的問題是要克服心裡對這一行業的偏見,不要認為做家政阿姨的工作就低人一等。」
五月連忙擺手,為自己辯解:「哪有,不會。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本來就是服務員出身。」
彩子說:「沒有反而不正常了。知道我去日本留學最初那幾年做過什麼工作嗎?工廠食堂里洗過碗,大馬路上發過傳單,商場裡做過洗手間的清潔工。那個時候覺得便利店裡的收銀員已經是很上檔次的工作了。關關有沒有和你提起過他早年在日本的留學生活?別看他現在人五人六的,到哪裡人家都是老師老師的稱呼,當初在日本的時候,他吃的苦只有更多。那時在工廠里,我洗碗,他打飯。苦透苦透。」
五月聽得肅然起敬,連忙坐直身體:「彩子姐,我明白你要說什麼了。」
彩子點頭,繼續說道:「我在上海的時候,也是父母寵到大的,長到二十歲的時候連自己的衣服都沒有洗過一件,剛去日本,一上來就去工廠食堂里給人洗碗,心裡那個落差……反正我是白天哭夜裡哭,但最終還是咬牙堅持下來了。可以這麼說,沒有那個時候的我,就沒有今天的我。所以,聽你彩子姐的話,不要輕視任何一份工作,姿態放高一點,OK?」
五月被她說教一通,不由得心悅誠服。轉眼卻又想起一件事情,對著手指,為難說:「彩子姐,你的客戶大都是日本人,萬一遇見我從前餐廳的那些客人……感覺會很尷尬……」
彩子開始查閱資料,說:「明天有兩戶人家,上午一家印度人,三個小時;下午一家日本人,四個小時,這家和我們公司聯繫的一直是個中國人,應該不要緊。兩家都在一個小區里,正好省得你多跑路。」安撫似的拍了拍五月手背,說,「放心吧,國慶長假,日本人都回國去了,留在上海的畢竟少數,假期也沒結束,回國去的那些人不會那麼快回來……而且只有幾個小時的時間,哪裡那麼巧就叫你遇到你認識的那些人了?」
五月一想,的確如此,難得一個長假,不回日本度假的日本人寥寥無幾,最主要的是津九的幾個日本人也統統回去了,只要不遇上公司的同事就沒什麼大問題。
「不過,」彩子又說,「就算遇到也沒什麼尷尬的,大大方方打個招呼就是了。剛剛我怎麼和你說來著?」
「姿態放高一點。」
「對。」彩子滿意點頭,「你只要記住這句話: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你幫彩子姐,彩子姐拎得清,心裡都有數。七個小時,一千四,怎麼樣?」
「這樣不好。」五月連忙擺手拒絕,「雖然是涉外家政人員,但用腳趾頭想想也知道,工資無論如何也不可能開到這麼高。」
「這事情你就不用操心了,彩子姐這次非但不賺錢,反而要倒貼錢給你。知道為什麼?一方面彩子姐要保住藤川家政公司的招牌,另一方面也是因為喜歡你這樣拿得起放得下的小姑娘,而且本來就是節假日,薪酬自然也要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