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2頁
說到這裡,自己先樂了一陣子:「就你這溫吞性格,嫁過去只有受氣的份,算了算了,分了也好。」
五月瞠目結舌,眼珠子都快要掉出來:「你們上海人還帶這麼歧視自己人的?!」
呂課長說:「喔喲,我們上海也分上只角和下只角的好伐?」
「這麼說,課長你肯定是上只角出身嘍?」
呂課長面上浮現高貴又矜持的微笑:「我們祖籍寧波,老早是來上海開店鋪做生意的。他們呢,是來拉黃魚車的,要麼就是各種修理工作,箍桶補碗修雨傘,你說呢?」
「天,原來是這樣,怪不得。」
「悄悄跟你說,那個地方的人,和我們大概不是一個人種,身上抽出來的血和我們的也不一樣。」
「瓦特?!」
所謂的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強中自有強中手是也。要數地域黑,當今世上,呂課長理應排第一。
又過一天,五月看看周圍人都不在,拉著椅子坐到呂課長旁邊,捧著臉問他:「哎,課長,說真的,要是你兒子找了一個外地女朋友,你會不會撞牆上吊也要反對?」
呂課長忍不住噗嗤一樂,笑過,正色問她:「你要聽真話還是假話?」
他這話一出口,五月就已經知道答案了,不再出聲,只是微微一笑。
呂課長說:「哪,你們幾個小年輕,和我兒子年紀一樣大,我心裡對你們還是很愛護的,所以我也不和你說那些虛的來騙你。要是我兒子找了外地女朋友,我和我老婆撞牆上吊不至於,但反對肯定是要反對的。但是,也要看女方家裡條件的,要是人家條件比我們還好,層次比我們小市民高,比如溫州大老闆那樣的,人家開廠炒房地產的,我們小市民,有什麼底氣去反對人家?這種麼,就就稍微反對一下。
「遇到那種一塌糊塗的,你說我們作為家長的,能忍心看著自己家庭被均富、被拖累、孩子將來過苦日子麼?當然,要是他一意孤行,我也沒有辦法。忍心麼,就不管他的事,不忍心麼,氣過還是要幫他,你說對不對?」
五月長嘆一口氣:「明白了,謝謝你,課長。」
下一個周末,錢沐到五月宿舍來找她,她去考會計上崗證去了,但是錢沐不知道。她這一周對他若即若離,態度看著不大對勁,他約她出去吃飯看電影,也都被她以各種理由推脫了。錢沐又隱隱有些擔心起來,恰好妹妹蓓蓓打電話去他家,事情說完,忽然問他:「小鍾那天回去沒有生我們的氣吧?」
他起初還稀里糊塗的:「為什麼她要生氣?」想了想,又說,「不過,她好像這周沒怎麼和我說過話。」
蓓蓓在電話里說他:「哎呀,果然,都怪錢慧。」把那天的事情向他詳細解說了一遍,錢沐聽後,這才恍然大悟,周六一大早,趕緊就乘車殺到她宿舍來。
敲了半天的門,把正在睡懶覺的七月吵醒,七月開了門,一看是他,臉馬上拉下來:「你怎麼又來了,來幹什麼?」
看七月的態度,就知道她不會放自己進去,腦袋使勁往客廳里伸:「五月呢?她怎麼不在?」
「她一大早就被同事約出去了。」
錢沐看著七月,心裡發愁,怎麼會攤上這樣一個小姨子,真倒霉,嘴上小心問道:「誰?誰約她?和誰出去的?三樓的金秀拉嗎?」
七月回想了一下:「是她們公司技術部門的一個人,住在一樓。」
「這麼說是男同事嘍!」
「你知道幹嘛還要問。」七月克制住想打哈欠的欲望,沖他一笑,「下次別來了。拜拜。」猛地把門一帶。
再是好脾氣的人,也受不了她這個態度,錢沐終於被激怒,伸手把門擋住,說:「七月,你為什麼要對我這樣?我也不要求你對我多客氣,但我們之間至少可以像正常人那樣溝通交流吧?如果說你這個態度是為了維護五月也就算了,我看你平時對她也不怎麼樣嘛!說話從來沒有好言好語,都是兇巴巴的。對了,你叫過她一聲『姐姐』沒有?你好像都是直呼其名吧?你看我有說過你不好嗎?」
七月冷冷一笑,幾乎是咬牙切齒說:「我可以凶她罵她,對她吆來喝去,但是別人就不可以!你算老幾?敢質疑我?我們家的事,你又知道多少,你又懂個什麼?什麼玩意兒!」說完,不管錢沐的一條胳膊還橫在門框上,惡狠狠地把門猛地就是一推。
錢沐眼疾手快,趕緊縮回胳膊,門在他面前「砰」地一聲合上。
日子轉眼過到了十一月中旬,五月和錢沐還是沒分手,兩個人就這麼拖著。分固然是沒分,但也不怎麼出去了,電話信息比以前少了很多,電話打來打去,也沒什麼說頭,翻來覆去都是那幾句不咸不淡的問候。
至於沒分手的原因,一是因為錢沐的執著,不管她再怎麼冷淡,不願和他出去,他也並不勉強,每天總是幾個信息和電話過來,關懷備至。二是因為她也明白所有的事情都怪不到他頭上去,他也已經為了那些玩笑話向她鄭重道了歉,說那天氣氛很好,所以妹妹錢慧說那些話的時候,他根本沒有往旁的地方想,云云。
錢沐並沒有任何的錯,只是,因為對他漸漸失去了原先的信心,對未來產生了懷疑和不確定,她原本想要有個依靠的肩膀、想要結婚成家的熱切心思,而一點點的冷了下來。現在對於他,喜歡有一點,不舍和眷戀有一點,說不出來的不滿和厭倦,同時也有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