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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大娘道:「此一時彼一時。東家生下大寶二寶,給溫家留了根,說起來,是溫家的恩人,是溫家的功臣哪!唉,我們五爺現在也不知道人在哪裡……」
鳳樓現在正在桐城趕往嘉興的路上,他來殺月喚,給老太太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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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中秋當夜,浙江與安徽交界之處的荒郊野地,一隊運糧車就著月亮的亮光趕夜路,因是靜夜裡,車隊所經之處不聞人語,唯有馬騾嘶鳴,車輪轔轔之聲。忽一陣大風颳來,月亮被一片雲頭遮住,車夫們便點上馬燈,繼續趕路。
車隊正走著,當頭的一個車夫忽然叫起來道:「老大快看,前面有亮光,會不會是鬼火?」
當下從馬車中鑽出一個人高馬大的漢子來,往前方覷了覷,說道:「那是人家生的火堆,你見過那麼大一團鬼火麼?」
車夫道:「我前幾天聽人家說這一帶極不太平。會不會是劫匪得知我們要路過,在那裡等著我們?」
那個被車夫稱為老大的漢子道:「我看不像,要是劫匪,就不會光明正大的生火堆了,不打緊,我們趕路要緊!」
車隊往前又駛了一箭之地,火堆愈來愈近,映著火光,見一名衣著破舊的年輕男子坐在道旁,背後靠著一株歪脖子梧桐樹,正在火堆旁霍霍磨刀。
老大見他孤身一人,全然不是劫匪的模樣,雖然詫異,心頭卻也是一松,與那個打頭駕車的車夫笑道:「大約同我們一樣,是趕路之人,囊中羞澀,住不起客店,便只好宿在荒郊野外,不打緊,我們趕我們的路!」
車隊從這男子身旁依次而過,適才說話的那個車夫見這男子滿面風霜,衣衫破舊,腳踩爛了幫的皮靴,張口就向男子問道:「喂,我問一聲,這裡到開化縣還要多遠?」
他聲音響亮,但這男子卻恍若未聞,只管埋頭磨自己的短刀。車夫等了一等,不見他回答,不禁疑惑,難道這人是個聾子不成?
老大見狀,雙手抱拳,笑著問道:「兄弟,敢問此地距開化縣還有多遠?」
那男子方才抬起頭來,往後略一偏頭:「過了前方那座青牛山,再走四五十里,便是開化縣的縣城了。」
老大手下的一幫子車夫紛紛喜笑顏開,七嘴八舌道:「這下可好了,趕到縣城內,趕緊找一家客店,洗個頭臉,喝上兩杯老酒,再睡個好覺。」
老大也覺喜悅,又是一抱拳:「兄弟,多謝了!兄弟晚飯可曾用過?我們車上水和乾糧還有些,如若……」
男子不等他說完便點了點頭。老大伸手從馬車裡摸出一個裝水的皮囊和幾張大餅出來,一併拋與男子。男子接過,拔下塞子,用袖子擦了擦皮囊口,慢條斯理喝了幾口。水喝完,又將皮囊重新還與老大。
老大吆喝身後車隊:「走!」
男子忽然道:「青牛山上有劫匪。」
老大嚇了一跳:「你怎麼知道?」
男子道:「因為我傍晚剛和他們打了一架。」
老大問:「兄弟你不要緊?」
男子道:「傷了兩個人。」
老大躊躇道:「這如何是好……」
車夫便問:「他們大約有多少人?」
男子道:「不清楚,七八個人總有。」
老大心道,你以一擋八,還傷了兩個,我們十來個人還能打不過那幾個小賊?便笑了:「不打緊,我們人多,再不快些,就來不及了。」
男子剛想告訴他自己只是以一擋倆,八個人大約是打不過的,但車隊已經緩緩往前去了。男子也並不阻攔,低下頭去,繼續磨自己的短刀。
過了差不多半個,忽聽前方有打鬥的喧鬧聲傳來,一時間,人喊馬嘶聲。原來是車隊狼狽逃了回來。車隊的後面,還跟著幾個劫匪。
男子這時慢慢站起來,手上拎著剛磨好的短刀。男子眼睛望著劫匪,屈指彈了彈刀鋒。刀鋒錚錚有聲,端的是鋒利無比。男子聽這聲音,不禁滿意笑了。
青牛山的劫匪本與車隊諸人打了個平手,仗著這邊地頭熟,若是再能放個冷箭,使個暗招,還愁搶不到東西?但見此時對方又多了一個人出來,再一看,竟然是傍晚剛交過手的,此人武藝不見得多高強,卻心狠手辣,上來就是同歸於盡的拼命架勢,甚是難纏。當頭的一個劫匪不禁頭疼,若是車隊有了他做幫手,這下輸贏就有些難說了。
與這男子交過手的劫匪便喝道:「這裡不關你事!識相的,便退到一旁去躲著!你不來搗亂,咱們也不會和你過不去,否則,叫你吃不了兜著走!」
男子陰測測笑道:「不為什麼,就瞧你們這些小賊不順眼而已。」
適才說話的那個劫匪氣得笑了:「好!好!」
車隊老大見劫匪和這男子說話竟然有幾分忌憚似的,料他武藝必定高強,忙叫道:「大俠,請助我等一臂之力!」
男子道:「兄弟雖會些武藝,大俠這二字卻當不起。不過,這個忙還是可以幫你的。」
男子一直面無表情,對人愛答不理的,忽然就這麼一笑,露出一口白牙,老大心內便覺有一絲兒春風拂過,不由得生出些親近之意,因此著意將他看了一看。其人身形修長,膚色雖然黝黑,鼻樑高挺,劍眉斜飛,一雙桃花眼,若不是鬢角處橫著一條頗顯兇惡的傷疤,可以稱得上是好相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