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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喚擎著茶杯,微微笑道:「她該把這送子符送給她親生女兒的。」
靜好道:「東院那一位命中本無子,得子便難留。這不是我咒她,府裡頭的人都這般說。從前何止送子符?觀音廟中觀音娘娘那座金光閃閃的金身就是她們母女兩個發願塑的。又有什麼用啦?」
月喚便笑:「你聽聽你自己說的,既然連發願給觀音娘娘塑金身都沒用,這符就更不能指望了,為什麼還要來問我把這符放到哪裡去呢。」
靜好撇嘴道:「誰又稀罕她們不知哪裡弄來的符了,不過是為了敷衍老太太罷了。若是日後老太太問起來呢?放到哪裡去,總得有個說法。」
月喚道:「也罷,隨你放到哪裡去。」將手中茶杯放下,從袖中摸出送子符來,隔著火盆,遞與靜好。手伸到火盆上方時,忽然手一抖,一個不小心,送子符竟從指縫裡飄落了下去,隨著熱浪翻騰了兩下,不過轉眼,即被火苗捲住,燒乾成灰。靜好「哎呀」一聲,月喚也惋惜道,「都怪我不好。罪過罪過,真是對智通大師不起。」
「是慧通大師!」靜好不覺失笑,道,「罷了罷了,不要也罷。日後老太太問起來,姨娘只好自己去求上一張了,只是不知道人家慧通大師願不願意為咱們手繪開光。」
月喚笑道:「就那幾個字,我自己也會描,哪天問起來,我描一張就是。」
靜好道:「就是字有點太醜了。」轉身走了。走到門口,突然想起一事,忙說,「書可千萬要收好,今後姨娘生養好,保不齊人家來討,好沾姨娘的喜氣呢。」
月喚道:「我犯不著去沾她家的喜氣,不如送給你算了。」
靜好紅著臉,頓足道:「啊喲,我連我相公身在何處、姓甚名誰都不知道,要這求子的經書有什麼用場,真要求來一個小娃娃,我家人還不得把我給打死!」
四春在一旁擠眉弄眼道:「姨娘要是有求相公的經書,送相公的符咒,找相公的秘訣,倒是可以送她一本,教她一教。」
月喚笑了一笑,出神道:「我這個相公是天上掉下來的,所以沒辦法教她。」
靜好罵四春道:「死丫頭,看我不撕爛你的嘴。」擰著四春耳朵,把她扯到外面教訓去了。
傍晚沒有親戚過來,老太太那邊也無事,月喚便在正屋內喝茶吃點心,靜好與四春兩個在廂房內偷懶說閒話。李大娘回自己的家養傷去了,也沒人囉唣,主僕三人俱是閒適自在。
正屋內,月喚兩杯熱茶喝好,喚四春道:「四春在麼,來把火盆端走。」
連喚了兩遍,才聽見有人入內。她頭也沒抬,重又吩咐道:「火盆端走,再把門打開透透氣。」
來人在門外跺了跺腳,掀起繡金門帘入內,往火盆里張望了一眼,火盆里一本書即將燃盡,只剩書脊這塊裝訂得較為緊實的內頁尚未燒完,屋子裡一股淡淡的燒紙氣味。來人眼望火盆,笑了一笑:「都燒了?」
月喚訝然,回頭笑道:「喲,你來了?早上走的時候,不是說要到夜裡才能回來的麼?」說話時,忙忙的站起來,去給他撣肩上落雪。
從大年初一起,每天宴請不斷,鳳樓有酒必飲,一飲必醉,頗有些借酒消愁的意思。連著醉了幾天,到了初三這天,忽然有些不耐煩起來,午間這家喝好,晚間的另一家不高興再去,遂找個由頭推脫了。
回到府中,去看了一眼老太太,和姑母許夫人說上兩句話,即刻趕到月喚這裡來。誰知一進門,便見她在燒書。當下不動聲色,只拿眼睛將她的臉上上下下掃了幾眼,方才緩緩道:「剛才去了老太太那裡,姑母歡天喜地地告訴我說,她為了美嬋傷你一事,心內頗覺不安,因此一大早去求了送子符來送你,另有一本從表嫂那裡特地討來的《觀世音菩薩普門品》,在哪裡,都拿來我瞧瞧。」
月喚默不作聲,垂首半響。鳳樓站在她面前,盯著她的臉,道:「符與書在哪裡,拿來我瞧!」
月喚不出聲,往他身上一歪。鳳樓心下著惱,推她肩膀,不許她靠在自己身上,道:「拿來!」
月喚無奈,只好指著火盆,輕聲道:「都在這裡。」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冷冷問道:「為什麼要燒?」
她垂首,老老實實答說:「不小心掉進去的。」
鳳樓冷眼瞧她半響,她頭垂得更低,小聲道:「其實是因為字大都不認得,看了也白看,放著占地方。」
她若老老實實說不喜美嬋母女便也罷了,偏還要胡說八道,鳳樓聽她說出這話後,眼中已有幾分薄怒之意,冷笑道:「原來外頭的那副恭順賢良的模樣都是裝出來的,竟敢在我面前耍花槍?長本事了!」
她還嘴:「可惜本事還不到家,比不上姑母她老人家,才裝了兩天就被你給瞧破了。」
鳳樓怒道:「姑母的一片赤心熱腸,竟被你當成了驢肝肺!她老人家愛護你我的恩情可謂天高地厚,你,你……好生放肆!」見她眼中有淚水打轉,想起她險些被美嬋傷到一事,心中便是一陣憐惜,再想想,又是一陣後怕,將一腔怒火強自忍了,斥她一聲,「不明事理,毫無規矩!」也便罷了。
第207章 207
四春過來端走火盆, 隨後沏上一杯龍井送來, 因見鳳樓面有怒色,不敢靠近。月喚便將她手中茶盤接過來, 親自把茶杯送到鳳樓手中。鳳樓見她神色間小心翼翼,甚為溫順,稍稍消了氣, 拿眼睨著她, 道:「小雞肚腸。你可知道,出嫁的女子,不順父母長輩, 便是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