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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這樣啊,恭喜。」他低笑一聲,果然說,「五月醬還是挺有人氣的嘛。」
「嗯……也談不上什麼有人氣啦。」她開始擰自己的腿,在心裡罵自己:你個傻瓜,就不能好好說話了麼?話說不來,閉上嘴總可以吧!
「什麼時候訂婚說一聲。」
想好了閉嘴不說話的,結果又爽爽快快地答應了一聲:「嗯好的。」想了一想,似乎不大對勁,受驚似的問,「欸?說一聲幹什麼?」
「笨蛋,自然是要送你只紅包。」
「嗯好的,謝謝,不過不用了。」咬了下舌頭,重新糾正,「不是說不要前輩送紅包,而是到結婚時送就好了。否則我結婚的時候你總不好意思空手去,收你兩隻紅包,我要不好意思的。」
他笑笑,吐出一口煙,再次點了點頭。
她也不知道來接下來該怎麼和他說話了,好好的天,就這樣被她給聊死了。但總的來說,剛才的這一番談話進行得還算順利,一派上司部下關係極其融洽的樣子,不止他們,整間包房都是一片和諧景象。
呂課長和司機小唐正在深情對唱《最炫民族風》;肖系長則帶著小杜小聶和大孫、老孟調戲一個金髮碧眼鷹鉤鼻的外國女經理。女經理年齡有點偏大了,鷹鉤鼻的鼻尖太彎,長相實在不咋地,但一個外國人在這種KTV上班就有點稀奇了。肖系長等人也不知道說了什麼笑話,這女領班咯咯咯直笑,笑聲跟母雞生蛋後炫耀自己的蛋一樣,幾乎要岔了氣。
肖系長等她緩過來一口氣,轉頭和他手下的四個小嘍囉說:「這個番婆身段的柔韌性不錯,有機會,我必須要和她們談一談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讓這些資本主義國家長大的番婆們感受感受社會主義主體思想光輝。」
四個小嘍囉齊聲淫笑:「主體思想永遠放光芒!」
整間包房裡,只有五月心裡亂糟糟的,可能因為她多疑又敏感,太過在意別人的一言一行,她總覺得自從那天開始,從Air Jazz House回來後的第二天開始,她老闆澤居晉對她的態度就有點點不同了。
以前,他對她雖然也頗為照顧,也頗為寬容,但嚴苛和毒舌的時候更多,自從那天被他察覺自己跑去看他,暗戀他的小心思暴露以後,她發覺他和自己說話的腔調就有點變了,也不是什麼溫情脈脈,就是感覺不再那麼端著了。而自從得知她有男朋友後,他不僅連腔調,甚至舉動都明顯曖昧了起來。檢查她的電腦啦,喝她杯中的啤酒啦,這都不是一個正經上司能幹出來的事情。
她多疑,人卻很傻,實在猜不透他的心思,不明白他態度為什麼會轉變。以前很想要多了解他一點來著,但當他終於不再端著架子,把真實面目一點點地展現在她面前的時候,她卻莫名其妙的害怕起來。
心裡胡思亂想著,開始生起自己的氣來了,一股氣憋著難受,自己也弄不清到底在氣些什麼。半天,仰脖一口氣灌下半杯生啤,說:「我覺得,其實應該是前輩,應該是澤居桑您會先於我結婚吧?澤居桑和女友不是已經交往很久了麼。」
澤居晉這時轉過頭來,取下嘴上銜著的煙支,望著她微微一笑,突然張口往她臉上就噴。一口煙過來,把她的整張臉都籠罩在內時,她給驚住了,也忘記了躲閃,半天過後,才想起來裝模作樣的咳嗽一聲,反應慢得不是一點兩點。
裊裊升起的一團青白色煙霧對面,他嘴角銜著半支煙,側臉朦朦朧朧的看不太清楚,不知道他在微笑還是在皺眉頭,只聽他以極其輕佻的口吻說:「八——嘎,竟然敢管前輩的閒事。」說完,取下唇間香菸,在菸灰缸上彈了彈菸灰,又轉過臉去看其他人耍寶。
她訕訕地低下頭,悄悄去摳桌角,沉默了好一會兒之後,他忽然說:「前輩不會結婚哦。」
這個周五的晚上,五月看書看到夜裡十點鐘,第二天早上早早起床,七點不到就出了家門。公交轉地鐵,再轉公交,八點不到,就到了華師大校區。一天兩場試考完,趕緊再跑回浦東宿舍,換了一身正式點的衣裙,化了淡妝,在鏡子左照右照。
七月去蘇州參加一個展會才回來,正在收拾行李箱,看她一臉緊張與嚴肅,以及廳里一攤的菸酒、咖啡機、補品禮盒等,忍不住又開啟了一貫的冷言冷語模式:「喲,進展倒快,這麼急著上門,怕煮熟的鴨子飛了?」
五月臉熱了一熱,垂下頭,假裝查看衣裙有無褶皺:「嗯,是啊,急著把自己嫁出去嘛。」聽見外面有敲門聲,知道是錢沐來了,心裡更是緊張,忙說,「請等一下,就來——」
「是錢沐?」
「嗯,他來接我一起過去。」
七月轉頭,瞅見她放在飯桌上一堆還沒來得及收起來的自考教材:「這麼說,你的高中學歷啦做過幾年服務員的經歷啦,人家都不介意嘍?」
五月一怔,臉色就「唰」地白了,血色褪盡,人就沉默下來,不再說話,默默站了一會兒,找出化妝盒,往頗顯蒼白的面龐上刷腮紅,刷了濃濃的兩團上去,依舊不放心地對著自己的臉端詳。七月也不再繼續這個話題,收拾好行李,把行李箱拖進房間,放入衣櫥,坐到床上,開始抱怨:「你跑走了,我晚飯怎麼吃啊?」
門外錢沐不耐煩地又按門鈴,五月拍拍臉頰,扯扯嘴角,擠了個笑臉出來,一邊去開門,一邊回頭說:「早想到了,給你帶了必勝客的意面回來,如果涼了,你微波爐里轉一下就好了。冰箱裡有昨天煮的鯽魚豆腐湯,我沒放鹽,砂鍋端出來,熱一熱就行,別忘了加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