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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到了十一月底,董事會順利結束,這時,距她提出辭職已經過去了半個多月。
半個月以來,她每天在宿舍出沒,被花店老闆娘看見,問起來,得知她和男友分了手,這下也傻眼了:「都快到年底了,這點點時間,夠你去找個新男友結婚嗎?不行,下次我回去得重新去問問他!」
她自從在網上發簡歷以來,每天都能接到獵頭公司打來的電話若干,要求她去面談嘍,面試嘍,但錢沐卻沒有怎麼聯繫她,她打電話過去,錢沐說:「前段時間不是說一家五百強工廠要關門嗎,我這幾天都在他們家擺攤位,忙得要死,正好手頭也沒什麼合適你的工作,就沒顧上打電話給你。如果有其他獵頭公司那裡有面試機會,你別拒絕,先過去看看再說。」
說起來,倒是有一家聽上去還不錯的日企對她誠意十足,三番兩次打電話要她過去面試,稱白天沒空就晚上,平時沒空就周末,至於她去工作的日期,無所謂,隨便哪天都行。最重要的是,人家給她待遇還不低,工資比在津九高出三成。
她又是高興又是感激,和人家敲定面試時間後,在網上查了查對方公司的資料,以為面試做準備。一查,原來人家在上海有工廠有事務所也有實體店鋪,工廠在嘉定,店鋪和事務所在中山公園。經營範圍,日用百貨。法人代表,神木鳳司。
她一個電話打過去:「面試過不去了,請幫取消一下,實在不好意思。」
那個負責和她聯繫的負責人不無遺憾道:「這樣啊,我們神木總經理很期待和鍾桑的見面的呀!」
日子過到了十二月頭上,她既然已經下定決心離去,心想總不能這樣吊著,於是又去催促辭職的事情。這一次,澤居晉問她:「其他津九公司會考慮嗎?比如外高橋那家。」
她搖頭,不無倔強道:「不會,但是謝謝。」
澤居晉直直看她半天,把手上的水筆往檯面上重重一摔:「知道了!」把呂課長叫來,作如下指示,「叫人事儘快招頂替鍾五月桑的新人,交接好就可以讓她離職了。」
過幾天,人事那邊毫無動靜,五月跑去打聽。小唐妹妹吃驚:「什麼!你們財務要招人?為什麼?你們誰要走?」
感情人事到現在都還不知道消息。她不敢當面質問澤居晉,到下班後,一個電話打過去:「晉桑,我真的要走了。」
「嗯。」他在加班,聲音冷冰冰的。
「不答應也要走,沒有退工單也要走,和晉桑無法再在一起工作了。」
「嗯。」語氣非常之不耐煩。
「而且,」說到這裡,忽覺委屈,抽抽鼻子,「每天又不理睬我,當我是擺設,還不准許我辭職。」說到這裡,覺得自己的言行未免太過可笑,都分手了,又要辭職走人了,說出這種話,感覺好沒意思,但就是委屈,於是抽抽搭搭的哭。
「唔,明天睬你好了。」
「欸?」
「……」
半天,她忙說:「哦,我知道了,馬上掛。」
也是這一天,lily媽適時打來電話關心她:「鍾小姐,聽說最近新工作找的不是很順利?不過最近經濟不是很景氣,阿姨也知道。我們家在溫州和台州的幾家服裝廠倒還好,要是找不到合適的,你可以考慮去我們家工廠先過渡一下,待遇不會比你現在的低。」
她表面溫順內向,實則內心要強,性格固執,一旦下定決心去做的事情,無論如何都會去做,但lily媽一再擺出關心她的嘴臉來催逼她,再是好脾氣,她也忍受不下去,終於爆發:「阿姨,我想請你搞搞清楚,我已經和他分手,不再是戀人,那麼,作為一名普通員工,我家庭是什麼樣子、自己被他看高看低已無所謂。所以,請不要再打電話給我!」
lily媽笑了一聲:「阿姨是覺得有點內疚,所以才格外關心你而已,和澤居他們都無關。你總是留在同一個地方,不怕被你爸爸找上門?」
一句話,就把她的志氣和威風給滅的精當光。
十二月中旬,她要辭職的消息終於在辦公室里傳了出去,人事那邊也終於陸陸續續有人前來面試,一個兩個,總沒有合適的。她心想,到十二月底,不管有沒有合適的,她都要走了。
十二月下旬,錢沐跑到公司門口來接她下班,滿面喜色地告訴她:「我要去蘇州工作了。」
「為什麼?」
「我們公司明年要去蘇州開分公司,八神已經被內定為總經理,我在他手下工作這麼多年,大家已經有了默契,他要拉我過去,我就答應了。新公司明年一月開張,我和八神這月底,也就是下周就要過去做準備工作了。」
「你願意離開上海去蘇州?」
「上海總公司出頭不易,如果去蘇州,除了升職加薪,還能成為開朝元老,好處顯而易見。」
但其實還有一個原因,他不好意思說罷了。那就是房子。
他大學剛畢業的那幾年,上海房價還沒有那麼瘋狂,他那幾年存下來的工資和父母些許的積蓄加起來,還是夠婚房的首付的。但一家門痴心妄想,指望房價有朝一日跌下來,結果可想而知,原先夠首付的積蓄,這幾年連洗手間也買不起了。
父母層次低,眼光短淺的後果就是,人生關鍵時刻為他指的路、為他所做決定,全是錯的,而之後又無從彌補,就使他的人生要比身邊同齡人要辛苦很多。房子就不去說它了,他以前學習成績優異,有望去日本留學,而且招他的大學相當不錯。結果父母捨不得幾萬塊錢的學費,而沒能去成。如果當時咬咬牙,家裡湊點,親朋好友處借點,吃個幾年苦,那麼回國就是金光閃閃的海歸人士,去日企裡面,最差也是課長起,只要幾個月的工資,那幾萬塊錢也就回來了。但現在,只能在底層做千年助理,年前更因為經濟不景氣,好不容易漲到一萬塊錢的工資被降薪降到八千。他以前和花店老闆娘說的那些過幾年有望加薪成為多金男的話就是個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