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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夫人「啊喲」一聲,拉了月喚的手,正色道:「我們身為女子,既嫁了人,便要一心一意為夫家著想,一切以夫主為重。老五這般年紀,卻連個兒子都沒有……俗話說不孝有三,無後為大。你們若是當真為他著想,當真愛他,便該幫著我勸勸他。我也不瞞你,他先前領了你回來,又挨打,美嬋和他很是置過幾回氣。我當時就拿這話勸美嬋:你阻著他,攔著他,到頭來若是他因你而膝下無子,你可不就成了溫家的罪人了?」
月喚心性單純,不擅與許夫人這樣的人打交道,前回以為她送來送子符及經書後便能夠消停下來了,不曾想這回竟變本加厲,送來觀音娘娘,又說出這種話來,心中但覺厭煩不堪,苦惱不已。鳳樓叫她不許再記仇,可她們卻這樣咄咄逼人,又叫她怎麼能夠若無其事、心平氣和地與之周旋?心裡苦惱著厭煩著,嘴上卻說:「姑母教訓的是。姑母是為了五爺好,也是為了溫家著想,這個道理我總是明白的。」
許夫人笑眯眯道:「這才是懂事孩子說出來的話。」
月喚笑了一笑,轉身與香梨說道:「我當初剛進門的那會兒,香梨姐姐每每見到我,都是歡天喜地的笑模樣兒。香梨姐姐,你是愛五爺呢,還是不愛?若是愛,怎麼還能夠笑出來?對我那樣和氣,難道也是作樣子來騙我?若是不愛,五爺知道了,又該有多傷心?」
香梨先是一怔,繼而笑道:「瞧你,怎麼扯到我身上去了?五爺何曾正眼瞧過我?我雖然掛個二姨娘的名頭,不過是充個數,算個人頭罷了。你不曉得,我都當自己是溫家的管家婆子和老太太的洗腳婢。」轉頭去問老太太,「老太太,你老人家要洗腳不要?奴婢推拿按摩點壓無一不會,無一不精,要是不舒坦不滿意,一文錢也不要您的。」
一屋子的人哄然大笑,老太太笑得前仰後合,口水都險些滴了出來,直說道:「這猴兒,這猴兒。」
一番說笑,這件事大家也就揭過不提了。只是觀音娘娘搬回去,擱在書案上,月喚怎麼瞧怎麼煩心,總覺得背後黏著一道目光,叫人坐臥不安。實在忍耐不得,於是喚來靜好,吩咐道:「搬出去,找個地方丟掉算了。」
靜好嚇了好大一跳,忙對觀音菩薩雙手合十,恭恭敬敬行了一禮,說道:「請菩薩贖罪,姨娘原是無心來著。」向觀音娘娘賠過罪以後,方才轉身與月喚道,「姨娘,對觀音娘娘可不能用『搬』這個字,更不能說『丟』,要用『請』字。把菩薩請了出去,若是哪天被人家知道,去學舌給老太太聽,這可不大妙……」
李大娘這兩天也回來了,聽見後,也跟著附和道:「得罪人倒也罷了,可別衝撞了觀音娘娘,惹惱了神仙,那可不是好頑的!」恐怕書案上的觀音娘娘聽見,故意壓低了嗓子,連話都不敢大聲說。
晚上,鳳樓過來,進屋之後,拿眼睛在屋內掃了一掃,正在對窗臨帖的月喚背後像是長了眼睛,道:「沒丟,也沒燒,在西廂房裡,不信的話,儘管去看。」
鳳樓蹙眉道:「我還沒開口,你就先說了一堆的話來堵我。你這一陣子是怎麼了?說話尖刻,行事無狀。姑母一番辛苦請來的觀音像,也可以丟到廂房裡去積灰麼!」
第208章 208
月喚一股火氣上來, 眼圈兒當時就紅了, 哽著嗓子道:「我一個姨娘而已,原不配你姑母她老人家的抬舉, 誰稀罕她送的那些東西啦?誰知道她又安的什麼心!」
鳳樓這陣子本就心煩易怒,聽了這話後,再也按捺不住, 喝道:「豈有此理, 豈有此理!」抬腳把門一踢,「砰」的一聲巨響,驚起院中核桃樹頂寒鴉兩隻, 「嘎」地一聲,飛往牆外去了。
靜好和四春站在門外,低垂著頭,不敢出聲, 李大娘隔著窗子,小心說道:「好好的,怎麼又吵起來了?把菩薩請去西廂房供奉是我的主意。五爺有所不知, 送子觀音供奉的方位也有講究,西廂房是我選定的, 那間屋子最是適宜……才剛安置了香爐、燭台,供了水, 燒了香,也磕了頭。五爺知道我生平最是信佛的,怎麼敢對菩薩無禮?」
鳳樓臉色稍霽, 月喚賭氣不言不語。李大娘端了兩杯龍井進屋,溫聲勸道:「五爺,姨娘,且喝杯茶水消消火氣。」從茶盤上拿茶杯時,忽然「哎喲」一聲,手一松,雨過天晴瓷杯「咣當」落地,碎成幾瓣。
靜好在門外擰四春耳朵訓斥道:「端茶倒水本是你的差事,怎麼叫李大娘去做了?你不知道她肩膀上的傷還沒好透麼!你沒聽大夫交代過的話麼?她肩膀不止皮肉,骨頭也被傷到了,若不好好將養著,今後一輩子都使不上力了!」
接著便是四春拖著哭腔的辯解聲:「哎呦,哎呦,我聽大夫說了,說要不好生養著,颳風下雨天就要痛疼的……都是我粗心,都是我不好,靜好姐姐手下留情!」
靜好和四春的雙簧唱得月喚淚眼朦朧,心生無限煩惱,鳳樓也是一聲長嘆,終於不再言語,留了下來。他雖留下來,月喚卻只管做自己的事情,始終不願理他。鳳樓見她神色淡淡,一副不將自己放在眼裡的模樣,漸漸又動了怒氣,是以也不願先開口說話。兩個人默默用了一頓飯,夜裡,躺在一張床上,仍舊各睡各的。到了半夜,月喚在床上翻了幾個身,顯見是難以入睡。鳳樓正要喝斥她,叫她快些睡,她忽然一個翻身,伸手將他抱住,埋頭在他懷內,低低道:「你今天又對我發那麼大的火,可是我想想,決定還是不生你的氣了,因為你在姑母面前為我說話,也沒有要她送給你的那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