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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見是小櫻井,忙轉頭四下看看,見老櫻井不在,這才向他問好,又說:「托您的福,一切都好。」這句話是再標準不過的應對句式。因為美代剛好從身邊經過身邊。
小櫻井也說:「我很好,五月醬好像瘦了點。」撓撓頭,又說,「對了,我上次聽說你愛看小說,我最近要搬家,家裡有很多口袋書,大都是些推理小說,不知道你需不需要,如果你要的話,我下次帶來給你……」
「真的嗎?太好了,謝謝櫻井桑,您真是太好了。」推理小說她是不大愛看,但還是捧著臉作眼冒星星狀。眼梢瞥見美代送完客人正在往回走,從口袋裡掏出那朵已經蔫巴得不能見人的玫瑰花,說,「我也有禮物送給你哦,玫瑰花,喜歡嗎?」
小櫻井把那朵花接過去,咧嘴笑了一笑,誠心誠意道:「真是送給我的嗎?啊,真讓人高興。話說,為什麼要送我玫瑰?」
「因為喜歡櫻井桑啊,所以今天就特意給櫻井桑準備了玫瑰,今天能看到櫻井桑,真好。」
「啊,是嗎,真是太令人高興了。」小櫻井喜滋滋地把花接過去,伸手又撓了撓頭,問,「我最近要學中文,可惜總找不到合適的中文老師,方便的話,五月醬能否把電話號碼留給我,有問題的時候,我想也許可以……」
美代經過身旁,向小櫻井點了點頭算是寒暄,又笑眯眯地給了她一個讚許的眼色。如她先前所料。
美代正和小櫻井說話,突然眼睛一亮,馬上撇下這邊的小櫻井,快步上前,向五月身後的方向說道:「您怎麼在這裡?」
五月的身後,是澤居晉帶笑的聲音:「嗯,去洗手間來著,回來時路上有人說話,因為擋著路,就等他們把話說完。」
然後,五月就僵了一下,回過頭,澤居晉在她身後不到兩米的地方,臉上掛著頗有嘲諷意味的笑容,正漫不經心地看酒架上的存酒們。她不知道對旁邊的小櫻井說了句什麼,小櫻井點了點頭,揚了揚手裡拿著那朵她從別人那裡收到的花,說:「再次謝謝你特地送給我的花,我心裡真的是非常高興……那麼,就一言為定了啊。」
五月垂頭,默默閃到一旁,把通道讓出來,澤居晉笑笑,由她身旁經過,回到他的包房裡去。他今天的包房還是松竹梅。
江之島的大合唱結束,美空雲雀的歌聲再度傳來,此刻正唱到:
這條細細長長的路
通向那遠方的故鄉
崎嶇不平的路
彎彎曲曲的路——
聲音低沉,曲調寥落寒愴,勾出五月心中無限的憂愁。
夜裡臨睡前,她在腦子裡盤點今天一天的得失收穫。背了單詞幾個,複習語法十數條,收到一枝玫瑰,另收穫小櫻井的好感與推理小說若干,得到所愛戴的美代桑的讚許眼神一個,最後被人小小地嘲了一下。總的來說,得大於失,這一天過得還算可以。除了借花獻佛被人撞破,略顯不太高明以外。
最後她為今天做了一個總結:酒多傷身不說,更容易使人聽覺失靈,今後要珍視生命,遠離洋子。
第二天上午,一大早起來,去銀行辦卡,路邊店拍好照片,去學校報名繳費領教材。十點多辦好手續,再跑去七月那裡看她。七月正好關宿舍門準備去上班,看到五月,也不說話,徑直往外走。
五月默默跟在她身後,七月走路時還是捧著手機看,不時吃吃低聲笑。五月忍不住問她:「今天又發那種信息啦?」
「發了。」
「有收穫沒有?」
七月樂不可支,把手機遞給五月看。七月今天發出去的信息大意是活不下去了,好想死,有沒有人陪我一起死,云云。千篇一律的調調。但今天回信的人還沒來得及起外號,只有一串手機號碼,人家就回了一句話:暈,你大概精神不大正常吧?我要抓狂了。
五月怕自己也要抓狂,掃了一眼手機,趕緊又還給她。她在低頭編輯簡訊,回復人家,大有不把人逼發狂決不罷休的架勢。
咖啡館才開門沒多久,就湧進一堆老爺叔老阿姨,這些人進來,也不招呼店員,自己動手把兩條桌子拼在一起,然後招呼店員點咖啡,三三兩兩地湊在一起攀談拉扯。五月挑了一個角落坐下,點了一杯香草拿鐵。店長也在,因為認得她,就過來寒暄了幾句,五月問:「你們這裡什麼時候成了老人之家了?」
「是相親角。」店長無奈苦笑說,「我們店最近搞周年慶,凡是辦會員卡的客人,咖啡可以免費續杯,然後就吸引了這些客人過來,全是退休後無所事事的老年人……這些人咖啡可以一喝一天,不過他們本來也意不在咖啡,而是來軋朋友。現在咖啡館生意不僅沒有變好,反而有些常客不再來了,嫌吵。」
「活動要什麼時候結束?」
店長發愁:「原定半年,實在吃不消,正在想辦法。」
五月看手機,才十一點多,時間還早,就坐著喝咖啡看七月工作。七月同事悄悄地和七月說:「你這個表姐不會愛上你了吧?你看她看你的眼神,媽呀,也太溫柔了吧。」
七月哼笑一聲,說:「切。你稀罕,你去認她當表姐,跟你說,她這人最喜歡照顧人。」
五月坐了半天,看看到中午了,又叫了一個三明治慢慢地吃。店內老頭老太的人數愈來愈多,數數人頭,至少有二十來個,女多男少,喉嚨一個比一個響,想聽不見都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