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客人來了,把客人引入電梯,帶到三樓,交給兩排守在居酒屋門口的迎賓的女孩子,再乘電梯下去守在一樓電梯口。上去,下來,如是反覆。直到用餐高峰過後,來客漸漸稀少時才能回到三樓來。因為工作枯燥無聊,夏天電梯裡能把人熱到發暈,冬天穿著厚重大衣也還是清水鼻涕照流,而且一直要孤零零地呆著,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所以沒有女孩子願意常駐一樓電梯口,於是大家就輪流去做電梯小姐。
五月主動做了兩天後,受到了居酒屋上下的一致好評,學習會上被有希子和久美子分別表揚了一次。跟她要好的朝子說她傻,她笑笑,卻沒有把真實的原因告訴任何人。她不是雷鋒,也並不傻,她只是需要時間來學習而已。守在電梯門口等候客人到來的那一段時間裡用來背單詞,簡直再合適不過。
她本來日語比同期的女孩子學得快,客人名字也記得住,加上工作勤奮,從不叫苦累,所以頗得領班及店長們的歡心,工資也比同期的女孩子略微高了那麼一些。安心在這裡做下去,將來混個領班什麼的不是問題。對於此,本來她不是不滿足、不是不得意的。
但是自從在大唐盛世無意中聽了電視裡女強人的那一番話後,她就像發了燒一樣,腦子裡有一個念頭久久不退:鍾五月,你這樣可不行,你這樣混下去可不妙。
說是學習,具體方法卻不得而知,沒有人可以商談,沒有任何人的幫忙和建議,沒有捷徑可走。目前能想得到的,就是把手頭的《標準日本語》上的單詞全背下來。語法目前一概不會,只能先背單詞,至於今後能不能派上用場,自然也不知道。
但她心裡卻明白,多學些東西,總是不會錯的。
第11章 七月
下一個休息天時,她去看妹妹七月。七月現在在一家咖啡館上班,地點就在長風公園附近,這一帶人流量大,咖啡館的生意不錯。
五月找到咖啡館裡面時,七月正忙著收一張空台子上的咖啡杯。不過才一年沒有看到,她個頭竟然長高了很多。五月默默看著妹妹,一臉緊張,不敢開口叫人。七月察覺到有人,一句「歡迎光臨」脫口而出,抬頭一見是五月,不由得一愣,正想裝作沒看到她,端著托盤疾步往裡面走,五月終於忍不住開口叫住了她。
七月扭頭跟同事交代了一聲,悶不吭聲地引五月到咖啡館門口站定,這才問:「怎麼是你?你也在上海?」
五月心跳加快,緊張的不行,乾脆閉嘴不語,只是含笑看著她。
七月又冷冷問道:「你來幹什麼?怎麼知道我在這裡打工?」
五月把手裡的一袋零食水果塞到她手裡,覷著妹妹的臉色,陪著小心說:「我來看看你也不行?」
七月本來不想接,但看店裡的同事眼巴巴地看著她,怕被人家看笑話,只得拎著,說:「你也看到了,我正忙著呢,你回去吧。」口氣之不耐煩,像是打發要飯的叫花子。
五月問:「書不念了?」
「不念了。」
「你還沒滿十八歲……你要是想繼續讀書,你……家裡肯定願意供你繼續念的,為什麼不念了?」
「我是讀書不好才不念的,不像你,要做聖母瑪利亞,給家裡節省學費,自己再出來賺錢給家人花。」
五月苦笑,試圖為自己辯解:「其實只是我沒讀書的頭腦,既然讀不好,不是那塊材料,就乾脆輟學,把寄望放在家潤的身上……」
見七月一臉的不耐煩,根本沒興趣聽,忙又換個話題,問她周幾休息。七月說咖啡館每周一歇業一天,就那一天休息。五月心裡算了一算,喜笑顏開說:「真巧!正好那一天是你生日,我那一天請假過來。」
七月皺眉說:「我已經約好同事那一天去吃火鍋了,你不用過來了。」
「哦,好的,你生日那天不來就是。」五月面上淡淡,極力作出並不在意的樣子,笑著拍了拍七月的手臂,說,「等我有空時再來看你好了。」
七月一側身,避開五月的手,卻又跟著五月到門口,把手中的袋子往她懷裡一塞,說了一句:「下次你也不用來了。」五月沒接住,袋子裡的水果巧克力等零食滾了滿地。
五月呆呆看著一地的零食,雖然早已有了心理準備,但乍一聽她的話,一下子還是受不了,只能強忍著淚意,輕輕說了聲好,又說:「我走了,你好好工作。」
她並沒有馬上走,而是獨自跑到附近的長風公園裡坐了坐,吹了好大一會兒風。獨坐了許久,習慣使然,不知不覺間又摸出記單詞的小本子出來背誦,卻怎麼也集中不了精神,覺得再坐下去太浪費時間,於是強打了精神返身出去等公交車。好不容易等來一輛,上去投了幣,坐了一站路,發現方向竟然反了。
下來,再到馬路對面去等車。車至,跳上去,又發現身上沒了硬幣,無法,投進去一張十元紙幣,張口問司機有無找零。司機木然地看了看她,又轉過臉去發動了車子,從始至終都沒有任何的表示,仿佛沒有看見她這個人似的。
她本想作罷,但卻不甘心,就厚著臉皮守在車門處,有乘客上來,便伸手跟人家解釋說自己投了一張整錢下去,叫別人把錢給她即可。找零要足了,找到一個空座位,急忙過去坐下。一站路沒坐完,被一個嗓門極大,一望便知戰鬥力不弱的老阿姨吆喝著起來讓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