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澤居晉伸手指戳了戳她的額頭:「你在這裡,我怎麼下床?」
她閉著眼睛,往旁邊挪了挪。澤居晉伸手推她,她再挪一挪。
八點鐘,她醒來,口水擦一擦,看了看手機時間:「澤居桑,我走啦,晚上再來,別太想我。」扮了個鬼臉,一陣風似的跑了。
計程車乘到浦東花店,老闆娘一家子的車子已經等著了。她下了計程車,上了老闆娘一家的東菱小貨車。老闆和女兒齊聲說:「崇明人民歡迎你!」
老闆娘開玩笑說:「她恐怕我忘事,交代的事情給她辦不好,親自押著我回去辦事呢。」
她笑著解釋:「不是,你們一般星期天才回來,我東西要急用,所以只能自己過去拿。」
老闆發車,一路向崇明島開去。路上,老闆娘說:「你東西是要送到蘇州去對不對?路上怎麼走?都是活物,火車只怕上不去吧?坐客車只怕也不方便。」
五月說:「到時再想辦法。」大不了再請林蘭妃送她去蘇州一趟。
上午十一點,車子開到老闆崇明島老家,下車後,在老闆家吃了一頓中飯。飯後,老闆娘派老闆去稻田裡捉泥鰍。老闆拿上鰍袋,跑去稻田,放好鰍袋,撒上餌料、草葉等,才忙活好,五月看見他們家後有水塘,又請他幫忙去釣甲魚。老闆好說話的很,果然跑回家,拿上釣甲魚的長柄鉤,用雞腸子做餌料,去水塘找甲魚洞去了。
老闆被支使的團團轉,五月自己也沒閒著,跑去廚房裡找出挖野菜的小鏟子,擦拳磨掌的,準備去田地里挖野菜。老闆娘哈哈笑:「現在都五月份了,野菜都老了。泥鰍甲魚就夠了,明天走時我再給你捉兩隻雞!屋後還有櫻桃,你也摘點去,這份大禮,就是去天王老子家都夠了!」
五月鏟子一丟,準備去幫老闆捉甲魚,老闆娘又笑:「甲魚白天不出來,現在去放鉤子,明早才能去收。泥鰍也得傍晚收網,現在捉不到。」
「欸?可是我今天下午還要回上海的呀!」
老闆娘挽住她胳膊:「這麼心急火燎的幹什麼,來都來了,住一晚,明天上午跟我們一起回去。走,和我一起去算卦去!」把五月硬拉走了。
算卦先生是老闆娘的娘家鄰居,因為腳大,人送外號「大腳」。這位大腳先生據說非常靈驗,聲名遠揚,每天都有人慕名而來,在他家門口排長隊。
老闆娘領著五月去大腳家的時候,排隊的人不是那麼多,也就七八個的樣子。院門口停了一排小車,牌照江浙滬都有。院子裡擺在長條板凳,大家站的站,坐的坐,說說笑笑。
五月吃了一驚:「看起來好像很厲害。」
老闆娘說:「當然,每天天不亮就有人在他家門口排隊了,他家兩輛車都是人家找他算命的老闆送的。他算得准,收費又不高。你有什麼要算的,等會一起讓他幫忙算一算。」
老闆娘是熟人,待遇自然不同。大腳老婆親自出來迎接,說笑幾句,把她和五月領進門,進了一間小房間。小房間裡就一張桌子,兩條長板凳。大腳先生五十來歲的樣子,因為坐著,個頭看不出高矮,長相極其普通,面色黑里透著黃,身上穿著半舊的中山裝,口袋裡掛著兩支水筆,就一個普通鄉下老農,頂多是鄉鎮幹部。
五月原以為名聲遠揚的算卦先生,身上怎麼著也得有點仙風道氣,怎麼著也得是個神采出眾到讓人一看,不由自主地就想跪拜下去的奇人,結果一看到他這幅模樣,有點小小的失望。
前面一個問卦的老阿婆還沒走,五月就和老闆娘站在旁邊聽著。不知道老阿婆問的是什麼,大腳告訴她:「他這個不是中邪,是惡毛病,要送去醫院治的。」
老闆娘悄悄和五月說:「喏,他不會為了賺錢騙人的。真生了毛病,他就直截了當叫人家去醫院。有鬼邪作崇,他才會收人家的錢,收了錢,必定會作法,幫忙免災,靈驗得很。」
老阿婆走後,老闆娘在大腳對面坐下來,問自家孩子明年是否能通過上海外國語大學的自學考試。
大腳在一個黑皮筆記本上亂塗亂畫了一堆人家看不懂的字,然後掐指一算,點了點頭:「能。」
老闆娘樂開了花,對他千謝萬謝。
五月差點笑出聲,恐怕被大腳聽見,趕忙捂上嘴。老闆娘太迷信,這種事情都要來算卦。這位大腳先生也是,專撿人喜歡的話說,一個「能」字說得輕飄飄的。
老闆娘算好,把五月也拉坐下:「機會難得,有什麼問題快點問。」
五月想來都來了,就問個問題好了:「我想問人平安……」
老闆娘推她肩膀,小聲提示她說:「名字和地址。」
「哦,名字叫做澤居晉,姓澤居,名晉。地址是……」說起地址,五月有點犯糊塗,「他家在日本,但人卻在上海,因為出了車禍,現在住在醫院……」
大腳閉著眼睛聽到現在,就說:「上海家裡地址就行。」
五月心裡嘀咕:夠隨意的。報了澤居晉公寓的地址後,大腳默默在筆記本上寫了一堆字,閉上眼睛沉吟不語。過一會兒,眼睛睜開,張口就嘰里咕嚕的說了一通話。他說的是崇明土話,語速又快,聲音又低,喉嚨里像是滾著一口痰,五月勉強能聽懂三言兩語,一頭霧水,於是轉過頭去向老闆娘求救。老闆娘說話也是上海話和普通話一半一半,但至少聽得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