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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樓又是搖頭又是笑,道:「認了新乾娘,去新乾娘那裡巴結奉承便是了,丁太師的夫人過壽,他也要去湊那個熱鬧,莫非想認兩個乾娘?」
二管家笑道:「五爺有所不知,張大人的夫人,便是丁太師族弟之女,二爺認乾娘是假,想與丁太師結交是真。」
一行人且說且行,進了城門之後,月喚忍不住從馬車之中探出頭來,四下里看。天子腳下,果然是一派描繪不出的繁華,是別處再也比不上的。
二管家與鳳樓說話說得忘了情,竟沒留意到馬車內的月喚,忽然一回頭,瞧見車窗的布簾撩起,一個容貌秀麗、膚白圓潤的女孩兒從中探出頭來,忙忙下了馬,向著馬車躬身施禮。月喚手中車簾一放,腦袋急忙縮了回去。二管家隔著車簾,恭恭敬敬道:「小的溫福祿給……」先前只聽說鳳樓帶了個姨娘過來,年紀大了,忘性也大,竟忘記了是哪個姨娘。
鳳樓正要把他那個二千金的說辭搬出來糊弄溫福祿,月喚已脆生生答道:「你喚我三姨娘便成了。」
溫福祿重新說道:「小的溫福祿給三姨娘見禮了,三姨娘好。」
月喚道:「免禮,快請起。」
不一時,車馬行至太師府附近,大老遠的便瞧見府門口人頭攢動,幾個管事站在大門口迎來送往,與賓客大聲說笑。鳳樓命車與馬都停在路旁,道:「看這樣子,大約是散了,我等二哥一同回去。」
溫福祿知他兄弟二人手足情深,因此急欲要見兄長鳳台,便道:「我去門口問一問看,請五爺稍等片刻。」下了馬,徑直去了。
這一候,便侯了近一炷香的工夫。鳳樓老大不耐煩,看看頭頂,看看腳下。車內,月喚敲了敲車壁,鳳樓湊過去,問道:「何事?」
月喚從車窗中探出頭來,輕聲問道:「大官人,請問馬上風是什麼病?」
風樓一怔,繼而放聲大笑,笑畢,伸手指往她臉上一彈:「反正不是什麼好話就是了,不許再問。」
不一時,太師府門口的賓客相繼散光,才見鳳台在幾個小廝的簇擁下急急趕來,見了鳳樓,忙笑道:「叫你好等,我在裡頭也是心急如焚。」
鳳樓見了兄長,自是高興不已,卻蹙著眉頭,說道:「為何不能早些出來?」
鳳台抬手為鳳樓撣了撣身上灰塵,笑道:「酒席終了,丁太師留下親近之人說了說話,喝了杯茶。這個時候怎麼能夠早早告辭回去?若是喝不到這一杯茶,那便算不得他的人了。說不得,只好耐著性子聽他一番醉話。」
鳳樓且聽且笑,伸手在車壁上叩了叩,道:「聽見了沒有,這就是我不願去做官的緣由。若是不留下聽人家廢話,便算不得人家的人了。」聽車內有年輕女子咯咯小聲笑。鳳樓又道,「下來見過二哥。」
月喚依言,才要下車,鳳台笑道:「免禮免禮,叫你耽擱了這麼久,不用再鬧這些虛的了,快隨我回去再說!」
輕車快馬,不出片刻工夫,便到了鳳台府門口。鳳樓將月喚扶下馬車,月喚忙向鳳台福了一福。再抬起頭時,鳳台眼前便是一亮,往她臉上狠看兩眼之後,方才與鳳樓笑著點了點頭,鳳樓報以嗤嗤兩聲壞笑。月喚麵皮紅了紅,暗暗著了惱,伸手悄悄在他手臂上擰了一把,跟在他身後往裡走,一邊偷眼去瞧鳳台。這位兄長比鳳樓體量短一些兒,身形肥一些兒,白面微須,一身天青色綢袍,比之鳳樓,少了分英氣,多了分斯文。
鳳台的府邸也是一般的白牆青瓦,從外頭看,並無什麼出奇之處,及至入內,便看出不同來了。只見各處儘是畫棟雕梁,珠簾綺戶;來往之人,無論門子亦或粗使,無不神氣活現,衣著光鮮。想起老太太還在擔心長孫吃不飽飯,心中不禁暗笑。
鳳台的夫人東哥兒早已得了信兒,率了一幫子鶯鶯燕燕候在花廳門口,見了鳳樓,忙忙的迎上來,笑道:「五弟,一二年未見你,別來安好?」
月喚見那東哥兒果然一張鞋拔子臉,光臉長也便罷了,偏還長了個塌鼻頭,雖一身綾羅綢緞,頭上金釵玉簪插戴了滿頭,年歲也還不能算是太老,不過三十上下,卻被身後兩排花枝招展的姬妾們襯得連刷馬桶的老媽子都不如,心下也是暗暗詫異。待她拉著鳳樓,絮絮問了老太太的好之後,便上前去與她見禮。她拿眼將月喚瞧了一瞧,伸手托住月喚的手臂,客氣說道:「這位便是去年才進門的三妹妹了罷?不必多禮,外頭冷,且進屋說話。」
花廳內溫暖如春,鼻端聞得有陣陣幽香,壁上懸有字與畫,椅凳之上皆鋪有錦緞坐墊,放眼望去,但見一片金碧輝煌。便是伺候的丫環婆子們,也都是綾羅綢緞裹身,比一般大戶人家的小姐夫人也差不到哪裡去。在月喚看來,溫府裡頭,老太太的那間屋子已經裝飾得富麗堂皇、窮盡奢華了,但與鳳台府中的這間花廳相比,卻又有所不及了。
月喚看得暗暗驚詫,鳳樓卻是大蹙眉頭。鳳台雖然一向講究排場,但前幾年卻還沒有這般過火,如今一看,卻是愈來愈鋪張浪費了。不過正六品的官兒,家中裝飾之奢華,猶如神仙洞府,叫人不得不為之心驚。
鳳樓及月喚落了座,兩排鶯鶯燕燕則站在東哥兒身後,個個眼觀鼻,鼻觀心,連口大氣都不敢出。東哥兒吩咐道:「五爺最愛喝龍井,去我屋子裡,把我收著的龍井拿來泡,順便把兩個哥兒帶來與五弟瞧瞧。」又按著眼角與鳳樓道,「五弟,你們姐兒沒了,我們也沒能去瞧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