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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嬸斷然否決:「我傍晚聽他說過話了,不是中國話,肯定是外國人。」
鍾二叔仍舊錶示懷疑,和二嬸偷偷說:「別是新疆話吧?身高也不對,身材這麼高,站得這麼直,像棵白楊樹……日本人哪有那麼高的?我前些年有一次去濟南辦事,看見一個日本旅遊團。」用手比劃著名,「一群小老頭,個兒都不高,頂多到我這裡……」
話沒說完,家潤叫起來:「二叔,這裡都聽見了!」
五月尷尬不已:「二叔別說了。日本年輕人現在的平均身高已經超過中國了,他們牛奶喝得很多,超市裡的牛奶和礦泉水一樣便宜。」
二叔訕笑,連忙住口。
澤居晉笑笑,拉了拉五月的頭髮。
一頓飯草草吃完。鍾爸爸飯碗重重一丟。他忍到現在,實在憋不住了。依著他的脾氣,五月敢出現在他面前,就是不死也得重傷,但因為澤居晉和家潤,竟然沒能碰到五月一個指頭,心裡頭燒著一團怒火,向鍾二叔討了根煙點上,白眼珠子向五月翻一翻:「你這趟回來幹什麼?看我和你媽過成這個樣子,心裡高興了?王八羔子!」
鍾媽媽小心賠笑:「又喝醉了?才兩杯,又醉了?你先回屋睡去吧,有事明天再說。」
鍾爸爸把筷子往桌子上猛地一摔,開始發作:「不省心的王八羔子!大人都是為你們好,你們這些王八羔子就不能懂點事!不知好歹,不能體諒我們大人的心!」
鍾奶奶陰陽怪氣地幫腔:「都是你自己生出來的孩子,能怪誰?」
五月不禁冷笑:「爸,你還當我是三歲小孩子,沒有一點分辨能力嗎?從小到大,你給我買過一件衣服嗎?你給我講過一個故事嗎?你參加過我的一次家長會嗎?有哪一次你給我學費的時候沒有罵過人?我做任何事情,從你那裡得到過一次支持和肯定嗎?你不愛我,我早就接受了這個現實,也不再對你抱任何希望了,但我不能容忍你侮辱我的智商。你到底對我怎麼樣,我自己會不清楚?就憑你三言兩語,隨便說說,就可以抹殺小時候你苛待我、漠視我的事實?」
鍾二叔忙來圓場:「五月,你現在年齡也大了,也都結婚了。有句話說得好,養兒方知父母恩,等你將來有了孩子,就知道為人父母是多麼不容易。你爸不愛你們,為什麼不把你送走、還能把你養這麼大?」
「我沒有被送走,是因為那時我太大,送不出去而已。」五月嘲諷一笑,「對我來說,還有比養兒方知父母恩這句話更諷刺的事情嗎?以前我在家裡,以為被他們這樣對待也是理所當然,出去見到別人家的父母,才知道不是天底下的父母不都像他們這樣絕情的。」
鍾奶奶插話:「你爸他就是沒有本事而已,誰不想自己家人過好日子?生出你這樣沒良心、心壞透壞透的孩子,也是你爸命不好。」
五月馬上頂回去:「奶奶,明明是我命不好,才出生在這樣的家庭里,才會有你們這樣的親人。」
鍾奶奶氣得也摔起了筷子:「你這孩子,你這孩子!沒有他,哪有你!就憑他生你又把你養這麼大,你都不能和他計較!他再怎麼不好,你做小輩的都不能頂嘴!」
鍾爸爸面目漲紅,眼睛瞪的凸出眼眶:「要不是你個死丫頭不省心、不體諒父母,我們家怎麼會過成這個樣子!」
鍾二叔也說:「五月呀,你爸為你都差點氣死,你媽也遭了不少罪,你就少說兩句吧。」本來還想再幫腔追究她上次逃婚的事情,但當著她老公的面,最終還是忍住沒提。
五月並不搭二叔的茬,只和鍾爸爸說話:「爸爸,我很早就想和你說這句話了:每個人都有每個人自己的人生,每個人都要為自己的人生負責。你總是喜歡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別人身上,希望女兒賺錢替你養家;希望兒子出人頭地為你掙面子。」
鍾二叔又要打圓場,五月抬手制止他:「你聽我說完。」眼睛望著爸爸,「你自己好手好腳,請不要什麼事情都依賴和指望別人,也請你停止抱怨,請你像一個真正的成年人那樣學著為自己的選擇買單。當你抱怨子女不好的時候,有沒有想過自己是否是一個合格的父親?我從小到大過得這麼辛苦,我有抱怨過你一句麼?別人十幾歲的時候還在學校里讀書,而我,我還沒成年,就已經在餐館裡端茶倒水跑斷腿了,可你聽我抱怨過你為什麼不如別人父母那麼有錢、沒有供我上大學、沒有給我提供更好的生活嗎?我現在才多大?就已經因為長期站立,兩條腿出現了靜脈曲張,導致我一輩子都不能再走遠路了,我有和你抱怨過一句嗎?」
鍾爸爸張口結舌,繼而面目漲紅,眼珠子瞪得幾乎要凸出眼眶,這是他怒到極點的前兆。家潤悄悄往五月身邊靠,恐怕爸爸會突然一個巴掌拍到姐姐身上去。
要不是家潤虎視眈眈地盯著,鍾爸爸早就爆發了,呼哧呼哧喘幾口粗氣,猛地一拍桌子:「王八羔子,反了你了!我們自己家的事等以後再說,今天這件事情,我不同意!」
五月和家潤同時反問:「你不同意哪件事情?」
「我不同意你找個日本人!」
家潤氣得想笑:「爸,就憑你,你還能給我姐找到更好的不成?戀愛自由,姐姐是成年人,你又憑什麼反對?!」
五月冷冷道:「不好意思,我這次回來看媽媽和家潤,順便帶他回來看看我從小長大的地方,而不是來問你同不同意的。」